這個話題,齊九薇不想再繼續了,恰好瞥見遠處又摔了一跤的小沐德,小家夥哼哧哼哧爬起來哐哐拍土,齊九薇要跑上前幫她。
校長招手示意她不必去:
“哎小事兒不用過去,她能站起。”
齊九薇“哦”了聲退回來,順便轉移了話題:“校長,一會兒我到了管沐德爸爸媽媽叫什麼好?叔叔阿姨?阿姨什麼的在這兒沒有別的意思吧?”
“這娃隻有奶奶在家,爸媽都出去打工了,你直接叫阿奶。”
齊九薇點點頭:“好,那家裏隻有沐德一個孩子?”
兩人剛好經過些地,校長停下,扶著土欄爬上其中一個,蹲下去一邊觀摩著莊稼一邊含糊道:“對。”
這語氣說不上敷衍,但含糊得很,以齊九薇混跡商圈學來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式讀心術判斷:
麵前的人很想讓她閉嘴。
所以她沒繼續這個話題。
看了一會兒莊稼,校長臉上竟帶了些輕鬆,連帶著語氣也愉悅些:“今年的莊稼長得可比往年好。”
“直接就能看出來?太厲害了。”
“種地人都能看出來,由熟生巧嘛。”
“伊先隨去給阿奶招呼聲,慢跑莫急。”校長突然抻著脖子喊了這麼一聲。
“中——”小沐德拉著長音先拐了彎。
齊九薇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壓變低了。
校長看孩子跑不見了才說話。有力的語調弱了些:“現在是,以前有個姐姐,叫沐家,去年死了。家裏就隻有沐德一個娃了。”
齊九薇下意識驚道:“死了?”
對於一些事,齊九薇有著與生俱來的直覺,或是無意之中瞥了一眼對方的表情,又或是對對方的一句話很敏感,再或是莫名地整個人感覺不對勁,反正隻要是齊九薇覺得有蹊蹺的事,最後都不會簡單到哪兒去。
“怎麼死的?”
是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不簡單。
校長的眼紅了一圈:“那孩子,懂事得很。他爸爸平時不管她們,對她阿奶態度也不好。前年搶劫進監獄了,這孩子心裏恨著他裏,我說帶著她去看看她爸,她在路上一路說,必須要說他幾句,對她奶奶態度不好,幾年不回家來,在外麵還幹這樣的事。
“但是去看他爸呢她還是沒忍得說他,光是問在裏麵冷不,吃的好不。”
“我問她怎麼不訓那鞭人幾句,她說真見了麵說不出來,她覺得他自尊心比較強。”
校長擦了擦眼,夾雜著哽咽的腔調:“你說說,這麼懂事的一個孩子啊。就這麼沒了。”
齊九薇隻想知道去世的原委,但也沒急著追問,聽著老校長繼續說。
“娃娃出去打工,我去看她,死活不讓我去她住的地方看,也不讓我去她幹活的地方看,後來我才知道她一個人打著好幾份工嘞,白天幹,晚上也幹,都沒睡過多少覺。”
校長哆嗦地指著村口的方向:“去年過完年她出去,被人騙了簽了網貸了,”校長往地上“呸”一聲,“那幫人,太不要臉,厚顏無恥,喪盡天良,上天不報應他們也會報應在他們心裏親的人身上。走著看。”
那是齊九薇來了之後,聽到校長講的第一句狠話。
“後來發現被騙了錢了,我就去派出所,社區律師各處辦這個事兒,也是怪我,我光顧著這個事兒,也沒怎麼注意她,有一天她阿奶打電話問我”
校長咽了咽話:“問我,沐家是不是找我去了,我當時心裏就一咯噔,趕忙兒跑回來找,哪兒也找不到。”
“後來,外地派出所打電話讓我們過去”老先生說到這兒徹底繃不住了,邊哭邊道:“我看他們照那照片裏頭全是娃流的血,那腕傷口深得,我沒忍心看。”
“那時候我才知道她住的什麼樣的地方,破爛得很,連床都沒有。那麼懂事的孩子就這麼沒了,死的時候,悄悄的,都沒人知道。”
校長說不下去了。
“那沐家怎麼簽的網貸?”
老校長正傷心著,記憶還有些混亂,看著遠處的一個點,“怎麼簽的?”重複呢喃了兩遍才理清思路。
“對了是說,學個什麼S,唉,我這腦子不好使了,我記著當時他們說什麼是一門技術?”
齊九薇腦子忽然一轉:“PS!?”
“對對對!就是這麼個東西。”老人一邊點著手指一邊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