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中影
外頭開始下雪,簌簌地落下,染白了整個金陵,顯得蕭條淒美。
霍小筏坐在窗邊,房內點了好幾個暖爐,她卻還是覺得冷。
想起那一年的冬天,她早生就畏寒地將自己裹進層層的狐裘大氅裏,隻露出一張巴掌大的臉。那個時候梅花開滿了庭院,她還在洛陽赤劍門裏,還是慕容三小姐的身份。
而今想起來,隻覺得恍如隔世。
碧桃從門外端了藥進來,看見她坐在窗戶邊,連忙放下碗過來,嘴裏還念念有詞:“這麼冷的天,霍姑娘你還是回床上歇息吧,小心別凍壞了身子。”
她微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固執地坐在那裏,眼睛望著窗外出神。
碧桃想要來關窗戶,被她製止了:“別關,這樣大冰塊一來,我就可以看見了。”
她的身子越發顯得單薄,碧桃在一旁看著,隻覺得她好像下一刻就會消逝在一片茫茫風雪裏。
等她乖乖地將藥喝完,果然見處理完公事的慕容胤陽就出現在院外。還依稀隻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從雪的那頭慢慢走過來。
霍小筏遙遙地看著他,覺得真是舍不得就這樣留下他一個人。心裏想著難過,身子就立刻造反起來,顫顫咳出老大一口血。她用手絹拭了,連忙叫碧桃收起來,別給慕容胤陽瞧見了,徒增傷心。
待他的身影走近了,她笑著站起身去迎。慕容胤陽伸手將她的披風領子攏了攏,像是責怪又溫情地道:“快回房裏去,這外頭天寒地凍的,冷得慌。”
霍小筏乖乖地點頭,和他一起坐在點著熏香的桌前,動手為他沏茶。慕容胤陽攔她:“這些事讓碧桃去做就可以了,你身子不好,多歇一歇。”
她搖搖頭,笑道:“又不是手腳都廢了,不至於連這種小事還要人代勞。這些事我想為你做一做,未來還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這話說得慕容胤陽心酸,伸手去揉了揉她的發,又怕表露出擔憂的神色會讓她更難過,隻能道:“雲中醫和鬼醫都在趕來,你別胡思亂想,一定能治好你的。”
她隻是微笑著,卻不答話。這間房還是她穿越到古代來後第一回見到慕容胤陽的那間,她沒由來就想起自己剛見眼前這個男子的時候,抱著僥幸和小心翼翼的心態去接近,那個時候還是慕容三小姐的身份。第一次見到慕容伴月,第一次遇到景如影,還在回廊上被她戲耍了。第一次見到景絡,還有顧雙瓏顧雙霜兄妹兩。
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就已經十年了。怎麼過得這樣快,仿佛一眨眼就過去了。
她突然對慕容胤陽道:“你給我畫張畫吧。”
慕容胤陽一愣,就聽她接著道:“你還沒有送過我什麼東西呢,就畫這張畫,也算是我找你要的第一份禮物。”
他寵溺地應下,就看霍小筏吩咐了碧桃去拿來筆墨,悠悠坐在了貴妃榻上,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小時候精武也善文,就是有許多年沒有畫過了,不知道能不能畫好。他看著榻上微笑的女子,第一次想要將這個人的神態身姿都一分不差地畫下來,想要給她最好的。
霍小筏坐了一會,見他沒有動靜,不免催他:“怎麼了?”
慕容胤陽笑著搖搖頭,拿起一支畫筆,就開始在紙上畫了起來。
先從她的輪廓畫起,自從她回來以後就越發的瘦,如今隻剩下薄薄的如紙一張,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走。當年她雖然也不胖,但瘦得恰到好處,摟在懷裏溫溫軟軟很舒服。而如今她骨頭都仿佛可以看見,按照當年那個尺寸做的衣服都是鬆鬆垮垮穿在身上。
他覺得有些心疼,他還沒有問過這十年來她過得如何,怎麼把自己照顧成這個樣子了?他還想跟她說一說這十年來他發生的事,她走了以後他這十年來又過的是怎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