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運見此腳下的步伐微頓。他愣了一秒,見那人一身青色的道袍,手裏拿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拂塵時,這才猛然的反應了過來這人是誰。雖然是在很多年前遠遠的的看過一眼,連麵容都沒有看清楚,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初次見到這人時的感受。
就像是在寒冬中見到漫天雪地裏傲然挺立著一棵青竹,它孤零零的站在漫天白雪中,仿佛全世界隻剩下了它這一種顏色,這一種風骨。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出塵脫俗的氣質,是林運一直模仿和追求著的。所以在來人進門之時,他雖然沒有看清人的正麵,但已經被這人的這種與眾不同的氣質給震懾到了,幾乎瞬間就認出了他。
然而,當那人緩緩的轉過身,那雙淺淡的如琥珀的顏色一般的眸子靜靜的看著他時,林運陡然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嚴重的驚嚇。
他大爺,這人……這人不是那誰嗎?!
金碧輝煌的大殿內散發著淡淡的沉水香,像是給此時的氣氛,增添了一些無形的綺麗氣味。
而另一邊,在光線昏暗的破舊的柴房內,楚王蕭若詢已經開始拔箭。
肩上傷口處的衣服,在剛剛已經被鍾妧用劍劃開了一個口子,如今已經不再是阻力了。蕭若詢表情淡淡伸出手,先是截斷已經穿過他身體的箭頭。而剩下的一截還連著箭羽,仍舊穿在肩膀中。他低頭看了一眼,俊美的麵容上此時沒有多大的表情,仿佛被暗箭穿透肩膀的不是他自己的一樣。
鍾妧在一旁看的心驚肉跳,但即便這樣,她也不敢在這種時候隨便出聲,怕驚到正在拔箭的楚王。
蕭若詢偏頭看了一眼正緊張萬分盯著自己手的少女,微微的揚了揚唇。
雖然肩膀上的疼痛對他這樣一個常年征戰沙場的人來說,隻不過家常便飯,但若是趕快再不處理,怕這右手是不能再提劍了。不能提劍,便就意味著不能保護少女平安的從這裏出去。
想到此,蕭若詢狠狠的皺了下眉頭,一伸手握住了身前的箭羽。
鍾妧看到這裏就不忍再繼續往下看了,她很快的低下頭,用力的揪了一下裙角。然而逃避改變不了什麼問題,她再怎麼不敢看,最後還是要直接麵對拔完箭後的蕭若詢,給他上藥。
這樣想著,她便又再度的抬起頭。這邊,蕭若詢已經在拔箭了。他不知什麼時候拿了一截木棍咬在嘴裏,頭扭向一邊,另一隻手拽著那支斷箭,正一點一點的,狠狠的往外拔。
男人臉上的肌肉因為疼痛,開始控製不住的抽動。他的額頭浸滿冷汗,眼神卻克製而鎮定。
鍾妧隻看到一半就背過了身,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
這太疼了啊,看著就疼。蕭若詢雖然會武功,但怎麼說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他怎麼能忍得了的?這種猶如割肉挫骨的疼痛,不知需要有多大的毅力,才能如這般的忍下去。
然而身後很快傳來悶哼聲,沾著血的斷箭隨之落地。蕭若詢滿手是血的捏著小瓷瓶,正忍著疼,準備自己給自己上藥。那隻拿著瓷瓶的手顫抖著,胡亂的抖了一大瓶下去,卻因為拿藥人此時手的方便,有一大部分都撒在了地上。
鍾妧隻看了一眼就看不下去了,轉身伸手拿走了藥。她隨之輕手輕腳的走到楚王的身後,小心翼翼的在那已經血肉模糊的右肩上,倒了些白色藥粉。
蕭若詢下意識的疼的“嘶”了一聲,轉而側身避開,低低道:“我自己來就行了。這裏沾滿了血,仔細弄髒了妧妧的裙子……”
“一條破裙子而已,髒了就髒了。你都傷的這麼重了,還不趕緊止血,擔心這些小事幹嘛。”鍾妧皺著眉,沒好氣的將眼前人說的廢話給堵了回去。
她真是搞不懂蕭若詢的腦回路,明明自己傷的這麼重,還死鴨子嘴硬寧願強撐著自己動手上藥,也不願開口讓她幫忙。她難道就嬌生慣養的不能幫人上藥了?
這樣想著,她便緊緊的皺著眉,氣鼓鼓的將瓷瓶裏的藥全都倒到了男人的肩膀上。上好了藥,鍾妧緊接著從衣擺處撕下一條錦帛,開始給他包紮傷口。
肩上的傷口被少女一圈一圈的用布給緊緊的包上,蕭若詢一動不動的坐著,微抬著胳膊任她動作。昏暗的屋內,少女那雙清亮的眸中此時滿是專注的神色。一如他們初見的那晚,她為他包紮的那樣,漂亮眸子裏仿佛隻剩下他一個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