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屋子裏,我看到了一個齜著黃牙朝我笑的男人,他應該就是奶奶他們要我嫁的人,姓梁,看著約莫四五十歲,臉上有好多麻子,還很黑,我看一眼就嫌惡地將視線瞥開。
他卻饒有興致地盯著我瞧。
「這閨女今年幾歲了?」
奶奶笑了笑:「十五嘍,能生孩子嘍,你娶回家啊,三年抱倆,很快就一窩,不愁生不出兒子喲。」
男人笑嘻嘻地再打量了我一眼,點頭:「不錯不錯,那明天我就讓我妹子過來,再領她走。」
奶奶大喜:「好好好,咱這就說定了啊!」
旋即惡狠狠瞪了我一眼:「還愣著幹啥?不知道倒杯水啊?」
我聽話地給他倒了一杯水遞過去,他接過水杯,順手拉著我的手摸了摸,我掙紮了下,他力氣很大,掙腕不開。
他眼睛瞇起,很快又笑開。
「你們這閨女養得好啊。」
男人離開後,我洗完碗,去小溪邊,用泥巴將被握住的手糊住,使勁地搓洗。
搓著搓著,手紅了,我的眼睛也紅了。
每當我心情不好,無法從媽媽這
邊得到安慰,跑去找李老師時,她總會輕輕抱著我安慰我。
她說:「珠珠,人不能認命,就算遇到了再不好的事,都有辦法解決的,我們要堅強。」
可是,我堅強不下去了。
明天我就要被領走了。
如果我反抗,也許我也會跟媽媽一樣被鎖在地窖裏,被鐵鏈拴著,然後被好多人淩辱發瘋……
李老師,我的前方,好像隻有一條死路。
我走不出這大山。
或許我本來就屬於這大山。
對不起李老師,我要讓你失望了。
當天晚上,我偷偷起來。
我做了一碗麵,奶奶被吵醒,起來看了。
我說:「奶奶,今天是我留在家裏的最後一天了,讓我吃點好的吧。」
她的神情難得柔和了些,笑了笑。
「那珠珠啊,加個蛋進去啊。」
「謝謝奶奶!」
我在麵裏不隻加了個蛋,還加了老鼠藥。
老鼠藥是在李老師房間發現的。
兩年支教時間到了,李老師也要離開了。
離開前她讓我過去,抱著我說了一陣鼓勵的話,最後嘆了口氣。
「珠珠啊,等你再長大點,過了 18,就能離開這大山。
「外麵 18 歲就能打工了,這樣就可以一邊賺錢一邊讀書。
「家裏實在不肯,咱們就偷偷地!
「等出去了,去找老師,老師請你看電影。」
她問我知道出去的路嗎?
我搖頭!
李老師笑了笑,將出山的辦法跟我說了。
然後伸出小手指:「來,珠珠,咱們拉鉤,你要是出去一定要找老師哦!」
那時的我滿懷期待,笑著跟她約定。
送別李老師後,我收拾了一下房間,老鼠藥是在抽屜裏發現的,我想著地窖裏一直有老鼠,便帶回了家。
可惜,沒藥死老鼠,卻放在了麵裏。
想到這裏我就想哭。
李老師太了解我了。
我很早就想出去了。
帶著媽媽一起走出去!
去看看大山外的世界。
看看媽媽和老師口中精彩的電影。
就算……
她已經瘋了。
可是,我試過了。
我太笨了,根本走不出去。
原本還有三年的時間嚐試,可現在……
沒時間了!
從明天開始,我甚至都照顧不了媽媽了。
奶奶、弟弟、爸爸、叔叔,他們都很嫌棄媽媽。
我如果不在了,媽媽會怎麼樣?
我不敢想象。
麵做好了。
我捧著麵緩緩走進了地窖。
角落的蠟燭亮了起來,蓬頭垢麵的媽媽驚醒了,下意識就腕下了髒汙的褲子。
我的眼睛瞬間就紅了。
「媽媽,」我慢慢靠近,「媽媽,我給你帶好吃的來了。」
她聞到了香味,卻不敢搶,隻嗬嗬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