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輝的眼睛閃出了興奮的光芒——他遇見了可以與之放手一搏的對手!諸葛戴伊的定力,沒有相應的對局勢的縝密分析和瞬間決斷的果決,是根本無法保持的。他有智慧——東方輝自嘲地一笑,自己原來真的是小看這個小子了。原來他並不想自己想的那樣像一條小河那樣清淺的、什麼事都能從臉上看出來、有點熱血但是更拜金的男生——或者叫男孩,而是——而是一個像海一樣,深邃、複雜、沉默、隱忍,善於等待的男人——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東方輝打賭。他對自己閱人的眼力從來沒懷疑過,尤其是第一印象;現在卻在諸葛戴伊這裏遇到了例外。但他相信這個推斷不會錯的,諸葛戴伊——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可以瞞住所有事情不對他講還不被他發現的單純的人啊——
他又看向慕容眉,慕容眉注視著薛白鷺的背影,雖然臉上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但是她的手已經握緊,左手虛虛的握著,右手暗暗地捏著劍訣。東方輝歎了口氣,她今天走得急,沒有帶豎琴在身邊,等下如果動起手來諸葛戴伊顧不上的話,他定要保她周全!至於其他的人,自求多福吧。對麵那三個人,尤其是巫曇,今日是勢在必得,一場衝突,已然不可避免。
“你想怎麼樣?”薛白鷺的氣勢突然高漲,倒是出乎巫曇意料之外的。她收起手上的兩個牌子正色問:“明明是認識卻假裝不認識,你是做賊心虛吧!”
“少廢話!”薛白鷺盯著她手中白色的羽毛,臉色越來越難看,“你如果不把它拿出來我還能放你一馬,現在你既然把事情說到這個地步,那麼我想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我們身上生死難解的仇恨,今天可以清算一下。”她說著,緩緩從袖子裏傾出“鷺翼”短劍,輕輕一晃,劍身在陽光下閃爍成一泓秋水。
“好啊!”巫曇的火氣這下子真的被挑了上來,“既然你這麼說,我當然求之不得;雖然正主兒已經不在了,但是幸好你在——你知道嗎,自從那天之後我每天晚上做夢都會感謝上蒼留下你活在世上,讓我有目標複仇!”她甩手飛射出兩支鳥羽,咄咄兩聲,分別沒入不遠處的樹幹上。同時她手中已多了一把形狀奇異的小刀,如柳葉如彎月,陽光下光芒流轉,堪與“鷺翼”爭輝。
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有人冷冷地說:“住手!”
慕容眉仿佛終於醒了過來,冷冷地喝止了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氣氛,她慢慢走到兩個人中間,擋住薛白鷺麵對巫曇,靜靜地、安然地看著她;巫曇也不示弱地看著她。
良久,慕容眉突然一笑,那一笑充滿了傲然與霸氣,笑得巫曇幾乎不敢逼視。隻聽慕容眉靜靜地說:“把牌子給我。”
“憑什麼?”巫曇條件反射地握緊手裏的牌子,抬頭瞪著她,“我們之間的帳,還沒有——”
“無論怎樣,你們份屬同門,同門之間禁止私鬥,你們怎麼誰都不記得?”慕容眉一字一句充滿了權威的味道,然而沒有人能聽得出她語聲中極力壓抑的痛苦,“薛白鷺,巫曇,我——本座命令你們,把武器放下——”
然而她還沒說完,巫曇便冷笑一聲:“命令?拜托,你現在還有什麼身份,能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薛白鷺可以一直聽你的,而我巫曇,不會臣服在欠我一條命的人的手下,即使你以前是——”
慕容眉一直半眯著的眼睛倏然睜大,清聲一喝:“放肆!”霍然一振衣袖,她今天穿的是長袖蝙蝠衫和及腳踝的長裙,袖子又寬又長蓋住了整隻手,這一振袖清、疾、穩,儼然已有風聲,振袖之後負手望天,而巫曇猝不及防,竟然被那一振袖逼退了兩步!
這一下,場中眾人臉色微變。慕容眉若動手,必會牽扯到全場人。
“我告訴你一件事情。”慕容眉緩緩垂下眼睛看著巫曇,神色中竟恍惚有了種悲憫,“你想的事情,一直都是錯的。”
這一句出口,別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巫曇卻臉色大變,薛白鷺在慕容眉身後微弱地叫了聲“師姐”,也是一臉的訝然。
“你們兩個都錯了。”慕容眉放低聲音,臉上漸漸暈染上了和諸葛戴伊一樣的蕭索和寂寥,“薛白鶴死在巫雅的劍下——和巫雅死在一起。”她重複最後一句,“和巫雅——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