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到是對他家的事開始有些自豪了,經常講他家過去過的那些好日子,對他小時候的吃喝用度津津樂道,一次吃涮羊肉,二兩酒剛下肚就開始了:“我小時候,逢年過節銅鍋子從街門口到院子廊下整整能擺一大圈。”
早就忘記了因為家庭出身哪個單位也不敢收留他,雖然手巧,幹活賣力,但也隻能是臨時工。後來找了根紅苗正,三代貧農出身,爹是工宣隊長的母親,才轉成了正式工人。
我見過他和他爹的照片,看不出來多富裕,跟他描述的相去甚遠,他爹穿著羊皮襖,咧著半拉懷,父親站在他爹身後,後麵是土坯牆。
後來知道了奶奶在舊堡的親戚重操舊業,恢複了祖傳的手藝,生產的煙花爆竹暢銷國內外。
還恢複了獨有的刺繡工藝,成了縣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繼承人,中央台拍了紀錄片。
生產唱戲的行頭,很多著名戲劇演員慕名而來,定製龍袍青衣,鳳冠霞帔。
通過自己的勤勞智慧,憑著自己的手藝又過上了富裕的生活,像他們的祖輩一樣。
有一次正月十五,煙廠出資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空前絕後的煙花大會,用的煙花就是他們生產的,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1991年的正月十五。舊堡的大姐帶人來張家口負責燃放,那天晚上人山人海,我第一次見到如此炫麗的煙花。
火樹銀花,照徹穹宇,殘花未謝,新花又起,啾啾之聲,不絕於耳,人們翹首驚歎,萬隻銀蛇,托著長長的尾巴,直衝天際,升到最高處,盡情綻放,五顏六色的煙花雨傾將下來 ,如同天宮打翻了珠寶鋪,萬紫千紅灑凡間。竟能幻化出許多圖案來,彩蝶飛舞、 金雞長鳴、牡丹盛開、菊花怒放,持續一個多小時,天宮可現,夜空如晝,未有半刻停止。
後來我在北京看煙花大會,在日本也見過花火大會,比起那次來,也不覺得新奇了。
奶奶爺爺住了多半輩子的土坯房拆了,二老另尋住處,我常年在外地工作,每年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去看望老人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爺爺對奶奶的照顧無微不至,沏茶做飯收拾家,裏裏外外全是爺爺操持。爺爺還是叼著那濕了半截的紙煙。一會兒掏爐灰,一會兒出去倒垃圾,很少閑著。
我笑著問奶奶“現在還褒貶我爺爺嗎?”
“你爺爺可是個好人,奶奶這大半輩子全指望人家了。”奶奶說。
爺爺聽到奶奶誇他,還是和當年奶奶數落他的時候一樣,嗤嗤的笑著。
每次離開,我都盡可能多的留下些錢,二老每個月就靠爺爺那點微薄的退休金生活,奶奶身體不好,常年用藥,沒有醫保,全是自費 ,生活拮據可想而知,我也是工薪階層,心有餘而力不足,看到奶奶拿著錢高興的樣子,我心裏些許有些安慰。奶奶把錢給了爺爺,說“收好吧,又是五張大票子”,爺爺笑著把錢收好。這些錢能應個急,畢竟爺爺每個月才有二百多的進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