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過年(1 / 1)

到了臘月二十三,大人領著孩子開始采買年貨,去新大樓買麻糖,買牛奶糖水果糖,裝點心匣子,去武城街地產大樓買新衣服,菜鋪子供應凍帶魚,除了麻糖,這些都是要票的,點心匣子要糧票,買衣服要布票,帶魚是憑證購買,牛奶糖水果糖也是憑票供應。

冬天菜鋪子不供應菜,都是入冬的時候儲備的大白菜。家家戶戶開始炸麻花 ,油布袋,排叉,蘭花豆,炒花生瓜子,留著過年待客。炸東西的油是平時攢下的,花生瓜子過年才供應一點兒,也是憑糧本去糧店買。

年夜飯很簡單,家家戶戶都差不多,大菜隻有倆個,扒肉條和燒帶魚,其他的是幾個炒菜,炒豆腐皮,炒葫蘆條,炒豆角絲,炒大豆瓣,涼菜是炸花生米,拌豆芽粉條。葫蘆條和豆角絲是夏天曬好存起來的,,大豆瓣和豆芽是自己發的,白菜土豆不上桌,那是平時天天吃的。

牛羊肉和雞蛋隻供應回民。

吃了年夜飯,孩子們拿個燈籠在街上玩兒,大人們就在家裏坐著,那時沒有電視,家裏最多有個電子管收音機,放點戲聽聽。

新衣服每年就買一次 ,大年初一早晨才能穿,為了等著穿新衣,除夕那晚很難熬。

炮竹隻有兩種,鞭炮和二踢腳,沒人放一整鞭,都是拆開了一個一個放,一掛小鞭能放到初五,大人放二踢腳。相對收入,價格不便宜,不像現在,一車一車的放。

最喜歡走親戚,拜年。去誰家都能敞開了吃平時吃不到的,還能得到壓歲錢,有給五毛的,有給一塊的,過個年能有個十塊八塊的。

大我兩歲的二姐問我過年好,我也給她一塊錢,問了三次,給了她三塊,現在想想,當年的我是多麼的愚鈍。

後來,隨著政策的調整,商品生產的放開,吃穿用的漸漸豐富起來,到了1993年,票證,憑證,糧本,煤本漸漸消失,那些憑證憑票購買的店鋪改弦更張,明德南街也幾經改造,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從這以後,隻要你有錢,可以頓頓吃肉,天天過年,很多人吃成了大胖子,飲食無度,三高泛濫,美其名曰“富貴病”,我不敢苟同,倒覺得冠以“窮怕了病”更合適。這病傳三代,諸君請看,小胖墩滿街都是,那都是奶奶爺爺生怕孩子像他們一樣受苦,沒完沒了的給孩子吃這吃那催起來的。

鄙人不幸也是其中一員,大魚大肉,燒烤啤酒,白天吃了夜裏吃,一天到晚嘴不閑著 ,二十六歲就吃成了大胖子。脂肪肝有了,血壓血脂也高了,但還是沒有停下來胡吃海塞。

爺爺退休後,奶奶褒貶爺爺的時候少了,我過去沒聽過的倒是說的多了。

“我整天介就是三把壺,有多大的罪過?還能那麼沒完沒了鬥人家?”奶奶說。

“啥是三把壺啊?”我問

“喝茶提茶壺,喝酒拿酒壺,晚上倒夜壺,伺候老的小的。”奶奶說。

此時我才明白奶奶開會為什麼總坐在中間,總低著頭,也明白了不去開會就沒有好果子吃。

“你恨那些批鬥你的人嗎?”我問

“恨人家做甚?她們也是聽話的,讓幹啥就幹啥,不鬥也不行啊……她們也是有善心的,見我歲數大了,腳也腫了,每次都讓我坐著……”奶奶說。

“你有恨的人嗎?”我問。

“咋沒有!”奶奶說。

“誰呀?”我問。

“一群土匪”奶奶說。

“我領著你爸爸坐毛驢車從壩上下來,半路上遇到一群穿著灰皮扛著槍的土匪,搶走了我的銀元,把他們花不了的紙票子撒到了天上,跟撒紙錢一樣,落得哪兒都是 真是損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