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瑞天朗和葉舟都是光明磊落之人，探討的也是治國救民之事，可他恨的是自己不配與他們同行，恨的是自己高絕的智力隻能用於扮演一個弱者，恨的是自己隻能得到葉舟的同情。
他帶著這種種的恨將自己浸入水中，想要一點身體的舒適和精神的清醒，可此時突然的電閃雷鳴，又把他帶入了心之地獄，他把這一切歸罪於自己的心還不夠堅定。從小他便被告知若想保全性命必須演好一個癡兒，若想有一日脫離苦海必須磨練心誌，身上那些傷疤，就是他要自己克服對雷鳴的恐懼所做的事，他也有自己的“控心之術”，那就是疼痛感。
但他答應過葉舟，不再自殘。
但身在溫泉，他可以潛入水中抵擋雷聲，想到此，天卓便把胸中的氣全部排出，盡量把自己壓到水底，直到需要空氣的求生欲把他托起，就這樣，用一次次的潛水來抵抗著雷鳴，但最後那次，他被水中的窒息感深深迷住了，那讓他感覺心中透徹無底，離解脫越來越近……
直到有人將他拖出水中，他聽到了葉舟的聲音，忽然覺察到生命中尚存一絲在意，便也應留一絲氣息。
他看向葉舟的方向，輕輕喚了一聲，“葉舟。”
葉舟見天卓終於醒來，立刻走過來，先貼在他胸口聽了胸音，又搭在他手腕上切脈，然後輕輕舒了一口氣。
“已無大礙，先喝口溫水吧。”葉舟扶起天卓的上半身，喂給他一口水，手勁溫柔，臉色卻是陰冷蒼白。
瑞天卓知道她在氣什麼，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隻能緘口不言，默默喝她喂的水，煎的藥，看她憔悴辛苦，很想讓她去休息，可是不舍得，不舍得，一眼也不舍得她離開視線。
葉舟見天卓不開口解釋，也心內寒涼，不想多問，隻想照顧好他的身體，盡醫者之力，所以既不去看他，也不接他的眼神，一切處理停當後便吹了燈，說了句“多休息”即要轉身離去。
正在此刻，天卓突然從床上跳下拉住了她的手臂。
“剛剛隻是意外，我沒有自溺，我答應過你，不會食言。”天卓想了好久要說什麼，最後卻也隻能說出這麼一句。
此時屋內隻有外間燭光透過來些許光亮，葉舟在這明暗中緩緩轉身，她多麼期待看到的是一張真實的臉。
但瑞天卓低著頭，散亂的頭發遮住了大半張臉，他還是無法麵對，不知道如何交出另一個自己。
“我知道。”葉舟應了這三個字，卻讓天卓始料未及，他以為葉舟是覺得自己又再自我傷害而生氣，但她卻說她知道……
“你若想自溺，飲湖水深更加適合，而且湖邊石塊頗多，綁在身上，沉湖更為方便。”葉舟冷冷說道，這些她在天卓昏迷的這幾個時辰裏早已想通。
瑞天卓感歎葉舟此時還擁有這等的理性，說的的確有理，那她怎麼還是對自己這麼冷淡呢，他此時還未想通的是，葉舟早已發現他有所隱藏，一直在等他說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