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行走到購物中心吃了一碗麵,又慢慢地走回事務所,坐著看了一上午卷宗,下午還要接著看,這樣來回走一兩公裏,也算是活動活動筋骨了。回到辦公室,我沒有午休,打開第二個案件的卷宗,繼續看。
這個案件的嫌疑姓方,叫方文發,是個六十八歲的老人。公安機關的起訴意見書陳述,方文發和老伴劉老太帶著十三歲的孫子方凱共同生活。方凱從小患有重度自閉症,生活不能自理,他的父親,也就是方文發的大兒子因為這個不能自理的兒子和媳婦離了婚,前年剛剛再婚,和現任妻子有一個健康的小女兒,新任兒媳當然不願意撫養這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再加上方文發的兒子靠跑出租車為生,經濟條件也不好,所以對這個孩子也是無能為力。老兩口雖然經濟也不寬裕,但還是負擔起了照顧這個孩子的責任。可是,禍不單行,去年六月,方文發突發中風,雖然搶救及時,但是留下了輕微半身不遂的後遺症。方文發就是從那時起就開始考慮一個問題:如果他不在了,他這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該怎麼辦。同時,隨著年齡的增大,方凱不但生活不能自理,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常常在家中大喊大叫,甚至常常跑到街打傷路人,為此,老兩口沒少給鄰居賠罪。於是,方老漢開始萌生出一個念頭:與其等他死了以後這個孩子沒有人照顧,還不如讓這個孩子和他一起走。於是案發當天早上,方老漢趁老伴出去買菜的時間,用一根皮帶勒死了孫子。之後他走到護城河邊,準備要自己的生命。方老太買菜回來,發現孩子已經死亡,與此同時,她接到方老漢的電話,電話中,方老漢告訴老伴,是他勒死了方凱,他現在也準備自殺了,叮囑老伴照顧好自己。方老太嚇壞了,立即報警並通知大兒子回來,民警到場了解情況以後,隨即在護城河邊將正要往下跳的方文發控製住。
這個案件的事實倒是很清晰,也不複雜。可是看完這個案件的全案卷宗後,我整個人的情緒就陷入了深深的憂傷之中。方文發在對公安機關的供述中說,這世界上最疼愛方凱的人,也許就是他們老兩口了,可是由於他自己身患重病,自知沒有辦法繼續照顧孫子,而眼看著孫子一天天長大,不能自理的向體一天天沉重,想到沒有了自己的照顧,這個孩子以後要受多少委屈,吃多少苦,所以想了好久,他才痛下決心,要帶孩子一起走,這樣他就不用擔心自己死了以後這孩子沒人管,會受欺負了。
“看完了嗎?”宋銘凱敲了兩聲門以後走進來。
“嗯。”我輕輕點了點頭。
“怎麼了?看完以後整個人不好了?”他走到我麵前,彎下腰來看著我,關心地問。
“是啊!”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方文發這個案子,確實讓人很難受。”
“誰說不是呢?人間悲劇呀!”宋銘凱感慨地說道,“所以說在這個世界上,不幸人的不幸各種各樣,有的是你無法想象的。”
“看不出來,你這種家庭出身的人,也會對不幸的人感同身受啊,”我笑了,“難得!”
“你笑了?那就好!”他居然沒有生氣我又用他的身份調侃他,而是繼續開導我,“所以說啊,雖然我們也有各種各樣的煩惱,但是相比較那些生來就不幸和看不到希望的人,我們已經很幸運了!”
“你去行政那裏開兩個會見函,明天我們去把這兩個嫌疑人都見了吧,”我對他說,“回來也好決定辯護意見怎麼寫。”
“那明天中午就不回來了唄,我帶你去吃好吃的。”宋銘偉笑道,“我知道有一家青椒魚味道不錯,離第二看守所不遠,中午咱們就去那兒吧。”
“好吧,免得來來回回時間都在路上了。”
“那明早我直接去你公寓樓下接你!”宋銘偉顯得喜出望外,這讓我覺得有點誇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