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城裏,繁華的大街上,各類攤販一早就將攤子擺了出來,整理好上麵的貨物,開始吆喝叫賣起來。
這麼多年來,大家擺哪個位置都約定俗成,官府不管,但攤販們自己管得挺好。
方洲的炒豆攤子在豆腐腦攤子和香料攤之間。他覺得很合理,豆腐腦是豆子的另一種形式,而香料,恰恰可以在食用他的豆子之後,身體忍不住發送氣體的時候遮掩一下氣味。
方洲的攤子擺了六年了,六年前,他的叔叔死了,所以他隻能自己養活自己。從小沒有父母,他從記事起就一個叔叔養他。
叔叔很窮,自然沒錢供他讀書。他倒也不在乎,學堂裏的學生整天坐著,背不出書還要挨先生板子,還不如他自由自在地玩耍快樂。
但叔叔一死,他首先要考慮填飽肚子的事。
幸好,因為小時候愛吃豆子,叔叔常給他炒豆子吃,時間久了,他也學會了自己炒,現在,他要靠賣豆子賺口糧。
畢竟,豆子不能當飯吃。
可今天,他偏偏遇到了一個把豆子當飯吃的人,而且還不給錢。
每天來買他豆子的幾乎都是老顧客,他的炒豆有四種口味:原味的、孜然味、酸辣味、香蔥味。
他個人認為香蔥味最好吃,而那些顧客卻喜歡吃酸辣味。所以他每次都多做些酸辣味,賣不掉的香蔥味隻能自己吃。
但今天這個人,卻不停地吃他的香蔥味炒豆,這讓方洲很開心,知己啊,賣了六年炒豆了,終於遇上一個懂他的人。
他仔細地打量著這個站在攤位前不停吃豆子的男人,他穿著純白色的錦服,皮膚雪白,黑發如瀑。細長濃密的睫毛下,有一雙清澈的眼睛,他的鼻梁堅挺,而嘴唇卻紅潤得如塗了胭脂。
可惡,一個男人長得這麼漂亮,真是禍害。
方洲想著,既妒忌又自卑。因為常年擺攤日曬雨淋的,自己的皮膚黝黑粗糙,雖然身體強壯,但很寒磣。用鄰居王大媽的話講就是:“小夥子是個人。”
奶奶的,誰不是個人了?
但是,這麼漂亮幹淨的一個人,站在他的攤位前吃他最喜歡的香蔥炒豆,這件事本身讓他十分歡喜。
他一邊欣賞著他的吃態,一邊對他說:“這位公子,我這香蔥口味的炒豆是最好吃的,你真是有品味。”
男子不斷地點頭應著,口卻不停,吃完一把又抓一把。
方洲突然回過神來,一把按住他的手道:“公子,你吃了這麼多,得給錢。”
那男子停下咀嚼,目露詫異地望著他:“錢是什麼?”
“你這話就不對了,吃東西給錢,是人都懂的道理。”
他歪著頭望著方洲:“我不是人。”
方洲差點一拳打了上去,一個大活人,大白天說瞎話,明擺著來訛他的。
“你的豆子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他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眼裏滿是真誠。
“那是。”方洲得到了肯定,頓時得意起來:“我就說這四個口味之中,這香蔥的最好吃,但人們卻喜歡吃酸辣味的,難道個個懷了孕不成?”
他搖頭道:“他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