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九載仲秋。靈州大地天高雲淡,不時有雁群排成人字行向南方飛去。秋風給大自然畫上了一筆濃濃的金黃色,將樹上的葉子吹落到地上。
這天早上辰時初,住在豐安軍使府的朔方節度使張齊丘已經吃了早餐,在親兵張鐵成的服侍下穿戴完畢,他對著銅鏡看了一會,看看自己的穿戴是否整齊。因為,等一會,他要在豐安軍副使劉師厚、判官錢光遠的陪從下,到校場檢閱豐安軍的將士。豐安軍軍使渾釋之於本月初,請假奔母喪回鐵勒部族了。這樣,豐安軍的軍務便由豐安軍副使劉師厚負責。
張齊丘年愈六旬,中等個兒,身體單薄,瘦削的長臉,白淨麵皮,五綹花白胡子,文質彬彬。今天他頭戴抹金鳳翅盔,內穿淺綠色窄袖錦袍,外披黃金鎖子甲,腳登鷹嘴抹綠靴。這一身鎧甲穿在張齊丘的身上,總是感到太寬大了,不合身。
這時,門外進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人,他腦滿腸肥,紅光滿麵,穿一件從五品緋紅文官服。他就是朔方節度府的判官錢光遠。
他小心翼翼地問:“舅舅,準備好沒有?”
“準備好了。光遠,我經常對你說,不要老叫我舅舅。”
“舅舅,這裏沒有外人,隻有鐵成。所以我才這樣叫你。”
張齊丘走進了軍使府大堂,他後麵跟著錢光遠和張鐵成。副軍使劉師厚已等候在這裏。
“副軍使劉師厚恭候張大夫。”劉師厚向張齊丘作了個長揖。
張齊丘向他拱了拱手:“你好。劉將軍昨晚喝醉了酒,怎麼今天還是起得那麼早?”
“沒事,隻喝這麼一點酒,回去搞了一碗醒酒湯便好了。”
劉師厚四十來歲,圓臉,三綹長須,寬肩膀,矮胖矮胖的,全身披掛,看起來威風凜凜。張齊丘把手一揮便朝大門走去,其餘三人則跟在他身後。
張齊丘的二十多個親兵已經拉著馬,全副武裝等候在軍使府大門外。張齊丘翻身騎上了白龍馬,張鐵成則跨上一匹ju花青緊跟在張齊丘的後麵。劉師厚和錢光遠也騎上了馬,走在張齊丘的兩旁。二十多個親兵騎著馬緊跟其後。他們一溜煙往校場飛馳。
陽光燦爛,碧天無雲,校場上站滿了接受檢閱的將士,足足有五千多人馬。他們按照越騎、步兵、武騎、排手、步射等編成一個個的團,每個團都由一個校尉率領。校場上共有十五個團,由兩個左右果毅都尉統領。現在,這兩個果毅都尉已將隊伍整理完畢站在檢閱台上迎候節度使到來檢閱。
兩個果毅都尉看見張齊丘在副軍使劉師厚的陪從下進了校場。他們便命令士兵吹響了號角,緊接著擂響了戰鼓。張齊丘跳下了馬,在劉師厚的陪從下快步走上了檢閱台,他不停地向士兵們招手致意。
劉師厚站在檢閱台上高聲宣布檢閱開始,他在台上舉著旗幟指揮部隊,兩個果毅都尉則下到台下指揮自己的部隊,根據副軍使舉起的旗幟或前進,或後退等。錢光遠站在張齊丘旁邊指指劃劃。
檢閱先從右邊的兩個團隊開始。隻聽見兩個團隊敲起了金鉦,擂起了戰鼓。第一個團的前麵走著校尉官,他率領越騎走在最前麵,然後依次是步兵、排矛手、步射,最後是武騎隊。越騎隊騎著馬,踏著鼓點,邁著整齊的步伐。號角手吹響了第一道號角,旗手揚起了旗幟,士兵們舉起了大刀、長矛、硬弓,高聲喊了起來。然後團隊根據台上副使舉旗的手勢,或前進,或後退,或臥倒,或匍匐前進等。不久,團隊鳴金,旗手收起了旗幟,士兵把武器放下。這時,第二個團隊開始行動了,他們也按照各隊的順序前進。
這十幾個團隊就這樣輪流上場接受檢閱。
看到豐安軍的部隊軍容整齊,軍紀嚴肅,進退有序,張齊丘很高興。團隊檢閱完後,劉師厚又宣布第二項比賽,就是射箭比賽,由各團隊從越騎隊裏選出十人參加比賽。最後是一個名叫鍾若養的越騎手在百步內騎馬連放十枝箭,九箭射中紅心,獲得第一名。
劉師厚高喊著鍾若養的名字,叫他上來領取一百兩銀子。鍾若養應聲走上了台。他是越騎隊的隊正,年約三十,身材高大,聲如洪鍾。
張齊丘把這一百兩銀子遞給了鍾若養,可是鍾若養不接受。
張齊丘問:“你為什麼不接過這個錢?”
鍾若養說:“張大夫,小的懇求大夫把這些銀兩交給團裏的夥夫換成麥飯或大米,每餐多放幾斤米,讓小的那隊兄弟能吃飽肚子。”
“怎麼,你們每天都吃不飽飯?”張齊丘問道。
鍾若養跪在地上說:“是的,我們都吃不飽,不信,大夫可問一問下麵幾千兄弟們。”
張齊丘便大聲地問:“兄弟們,你們都吃不飽肚子嗎?”
“是的。”檢閱台下回答如雷。
“自從錢判官開始管理糧食供應以後,我們就吃不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