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子
桃花潭映桃花亭,鳥娉婷,雁孤鳴。
古刹棲霞,霞語解楓情。明有了凡來問道,無言對,豁然明。
深巷幽院笑沽名,太虛冥,繪丹青!
晚晴樓上,聽錚錚挽琴。琵琶湖遮琵琶麵,人未散,曲難停。
傍晚,隨園附近的小餐館中,“顛覆高三七”又聚在了一起。這是高中畢業後夜闌第一次參加七班的聚會。明朝一別各西東,下一次聚會不知是何時何地了。雖說班裏大部分都在南京上了大學,又在南京考了研、找了工作,然而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不可能像讀書時常聚在一起。
秦輕語已經胖得認不出來了,肚子像個菠蘿蜜。他講的笑話從不會冷場,看他跳躍誇張的動作就已笑倒桌邊了。一年前,他就是因為在宿舍耍雜技、跳芭蕾,玩高難度動作時從上鋪摔了下來,小腿骨折了,躺在醫院半年多,益發圓了幾圈。每次的聚會都是他組織的。
小田現在可是小資一族,在日企做程序師。他一直自學日語,熱愛日本音樂和文化。他想,如果中國人的身上能有日本人頑強拚搏的精神,那中國就強大了。沒想到他這樣典型的“憤青”最後進了日企。
小言學的是通信,而現在卻當了程序員。工作中似乎用不到所學的專業,還得加緊學習程序課。
珍一直堅持著自己的愛好和理想,現在她有了自己的網上小店,幫朋友設計製作衣服,還參加cosplay。
星和溦等待著選調結果;錚辭了前一個工作,現在還在找尋適合自己的;進修建築,還有一年才畢業;末考上了上海交大的研究生;蘇就要去英國讀研了……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生活,大家開始摸索自己的人生。
“看見你們這麼有出息太開心了!帶過那麼多班還是最喜歡你們!”班主任菜花老師笑得那麼甜。“你們還記得藤這個人嗎?就是最後一年轉來的。後來畢業了她還經常到我家找我,每次都哭的呀。有一次滿臉是血地就跑來了。唉……她以前受過刺激,腦子本來就不太好,她爸還總打她。她沒有地方去,一打就跑來跟我說。她也不好過……不過好像有一年她沒再來過我家,不知現在她怎麼樣……”老師一臉愁容。
“隔壁班的同學告訴我,遲晨露前年被判了刑。她涉嫌販毒。我當時怔住了,無法想象那樣清純可愛的女孩竟會和毒品沾上關係。高中畢業後,她父母離異了,沒有人管她。她便和社會上的小混混在一起,她的男友是販毒的,漸漸地她吸起了毒品,像搖頭丸等。”秦輕語歎了口氣,“她是那種沒大腦的女孩,別人讓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不知道後果。前幾年,她男友去外地販毒,被抓了,海洛因的份量夠他死數十上百次。他被判槍決。而南京的她還不知道自己已陷入囹圄。她成了這次販毒大案的從犯。我知道的隻有這些。一直想去看看她,可不知她在哪。即使知道,也許我也進不去。”
夜闌還記得當初晨露慫恿她一起上文科班的情景,而此時,她們卻可能一輩子不能相見了。“顛覆高三七”不完整了,但他仍喊著從前的口號——“顛覆!顛覆!顛覆在這裏,顛覆在未來,顛覆這個世界!”
聚餐後,十幾個人來到夜闌家“殺人”。每人抽一張牌,看了一眼就合放在桌上。大家懷疑的眼神充斥著空氣,你望望我,我瞅瞅你,不知誰是殺手。
“天黑請閉眼!”“法官”一聲令下,大家都合上雙眼。
“殺手出來殺人!”
“警察出來指認殺手!”一陣騷動的寧靜後,大家睜開眼睛。
“無辜的平民被殺了,警察沒有指認出來。夜闌,你懷疑誰殺了你?”法官評判。
“啊?我死啦?!秦輕語!看他笑得那德性就知道,殺了我開心得不得了吧?”夜闌喊著冤,直指輕語。
“輕語,你有什麼要為自己辯護的嗎?”法官發話。
“我……我怎麼可能殺我‘女兒’呢!?我這麼善良,溫柔……”輕語差點跳起來,捶著自己的胸膛。
“天黑閉眼啦!‘死人’不用閉!”法官再次喝道。大家閉著眼在黑暗中狂笑。夜闌瞪大了雙眼等待著“殺”死自己的凶手睜眼。果真是輕語!
幾輪下來,有殺手戰勝警察的,也有警察抓出殺手的。輕語和驀然成了“老殺手”,不管是不是,總成為眾矢之的。
已是夜裏十一點多,遊戲結束了,屋裏頓時空了。臨走前,輕語湊近驀然耳邊悄悄說:“你和夜闌是不是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我看你才有問題!”驀然壞笑著回道。
“我知道了!我會保密的!看你們對視的眼神就有問題!”
“走啦走啦!”驀然推著輕語出了門。
末和青留下來陪夜闌睡。三個人躺在夜闌的床上,顯得有些擁擠。
“你們知不知道,林翔染上了毒癮。”末說,“我聽校友說,本來他能去香港做生意,有個不錯的前程。就是因為毒癮,隻好開出租。其實他家算是挺富裕的,後來父親跳樓了,母親也改嫁了。家裏也快揮霍空了。從外表看一點也看不出他吸毒,他把自己偽裝得和正常人沒有兩樣。但是他身體惡化越來越嚴重,已經到了晚期,手臂上的血管都發黑……”
夜闌流下了眼淚,這個結局不是她想聽到的。惋惜,已沒有意義。他的人生走差了一步,抄了捷徑走向生命的盡頭。
“青,你現在做什麼呢?”末扭過頭問枕邊的青。
“準備下個星期的試講,在雨花台中學。”青無力地說:“市區統一考我就差一分,現在隻能到郊區的中學教書了。”
“雨花台也不錯嘛!郊區沒什麼不好的。”夜闌說。
“但是人家要接收我呢!看試講怎樣了。上次在一個學校講課,我太緊張了,舌頭一軟,把腦細胞說成卵細胞了!哈哈,後麵坐的老師都笑了!”她笑起來。“本來我早就簽了,一個單位讓我馬上去工作,但是學校不放,說要試講什麼的,要不就不能畢業。我放棄了。現在還後悔呢。其實我的要求不高,隨便什麼工作都行,一個月掙一千多夠我花就行了。剛開始找工作的時候,我都快得抑鬱症了,什麼都不順。真不想工作。爸媽看我那種狀態也蠻急的,跟我說:‘找不到工作就算了,不要工作了,在家裏我們養你。’要是爸媽能養我一輩子就好了。不過現在好了,我想開了,什麼都無所謂。”
“那時我以為考不上交大,準備找工作時,也和你一樣煩,真不想工作……”末說。
“我不想呆在那個家,不想看到爸媽……”青說。
“為什麼?”夜闌一愣,她是那麼愛爸媽,舍不得離開這個家啊。
“從小我就發現,爸根本不愛媽,在家裏除了說些家務事就不和媽說話了。他們沒有共同語言。小學二年級時,我回家跟媽說我們班上有個男生喜歡某個女生。她居然告訴爸,害得我被爸打了一頓。你說母親怎麼能把孩子跟她說的悄悄話告訴別人呢?後來我再也不和她說話了。所以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每個家庭就是這個樣子,爸和媽沒有感情,他們從不關心我,也不了解我。到現在我還懷疑我是不是他們親生的。我恨他們,討厭這個家,一回到家我就不說話,也沒有什麼可說的。”青訴說著。
“那你不嚐試著和他們溝通嗎?”我問。
“跟他們說不通。”青平淡地說。
“所以你說你這輩子不會結婚。”末衝青說。
“啊?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什麼時候有的?”夜闌詫異地問。
“她剛上高一時說的,那時不是跟我是同桌嗎。”末對夜闌說。
“是真的嗎,青?”
“嗯。”她哼了聲。
“以後你會變的,你是看小說看多了!”夜闌調侃道。
“不會的。要是父母要我結婚,那我會找個男同性戀,這樣各自敷衍了父母,而且彼此自由。”青像是開玩笑似的,她的想法一直和常人不同。“我才認識了一個男同,下次給你們介紹一下。”她很興奮地說。
“真懷念高中……昨天我還做夢回到高一七班的教室,前後左右坐的都是那時的同學。可惜我去了文科班,就十分鍾,我就被晨露說服了。可後來我去了,她卻退縮了,害我離開了七班。”夜闌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