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雲影梯田不知處 問隱富村山水間(1 / 3)

問隱

石牆石瓦石橋棧,古香古道古韻殘。

雲影梯田不知處,問隱富村山水間。

寧蒗竹山上比櫻桃更加火紅的花椒,一粒粒紅色外殼破裂,吐出黑色的子;山頂上祭山神的三棵鬆樹和瑪尼堆;林老師家倉庫裏堆成山樣的玉米;豬羊圈裏跟在母雞屁股後四處覓食的小雞;鬆讚林寺山坡上,僧人手中一直旋轉的經輪……腦海中閃動的是曾經曆過的美好的回憶。當夜闌從昏睡中醒來,已進入大理,驀然陪著夜闌開始她的工作。經過大理古城時,她被車窗外蒼山洱海間橫亙的一長道彩虹深深迷住。它從洱海濱跨越蒼山腳,悠悠然然,亦真亦幻。這是不是一種幻覺。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不真切的,隻有自己真實、透明、永恒。她轉頭望了一眼身旁睡著的驀然,他是真實存在的。這些天,他對自己的關心感動了她,也許一個人習慣了,有個人對自己好就會莫名的感動。

他們在下關住了一宿——這個全國“毒品中轉站”。然而雨中的下關表麵上十分平靜,偶見幾個穿著民族服飾的婦女背著娃娃走過。司機師傅說:“你在大理街上看到那些穿得又破又髒,還背著小孩的婦女,那就是販毒的。要是想買,你就和她私下說,然後她就會領你去某個地方。”原來我們看到的都隻是事物的表麵,用於掩蓋其背後隱藏的真相。

“下關的新街,那邊聚集了許多吸毒者和妓女。我記得小時候還和同學跑到附近偷偷看妓女。”年輕的司機師傅笑著回憶說。“對了,大理有個巍山回族自治縣,那裏的回族基本上都販毒。所有販毒的人中回族占多數,不知為什麼。”驀然悄悄記下了,準備日後單獨來這裏暗訪。

坐了一天車,累了,好些日子沒能衝個痛快澡。終於可以暫且停下腳步,作個調整。夜闌身上的紅疙瘩已經蔓延到脖子和臉上,風油精、清涼油、花露水、皮炎平都對它毫無威力。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都是因為太過用力抓出的傷痕。癢得她直想把表麵一層皮撕去。將髒衣服洗淨,又刷完鞋,躺在床上看了會兒電視便睡了。

第二天上午,他們在車站準備去漾濞彝族自治縣。從大理到漾濞隻需一個小時車程。一路有些顛簸,不過很快便到了。空中飄著細雨,夜闌被一排古老的木板樓吸引了。不過住在上麵的人恐怕成天聽著吱吱嘎嘎,擔心哪天樓板會斷吧。

乘上三輪來到上街新區,他們在一條新修的馬路邊下車。夜闌帶著驀然拐進一條小巷,步移景換,穿梭於現代與古代之間。青石路不知承載了多少腳印,路兩旁的木質房屋不知還能挺立多久。這裏像是被遺忘了,靜靜的,沒有車來人往。巷子深處傳來馬蹄與石板路碰撞的回聲,一群人趕著馬隊從一個小巷子出來,拐上他們所在的巷子。石路彎彎曲曲,帶著他們一同走到一座橋前。橋頭像座廟宇,上麵白磚黑字書著:雲龍橋。

馬隊爬上台階,踏上木板、鐵鎖懸起的吊橋。馬馱著沉沉的兩筐貨物走在橋中間鐵軌一樣有一道道木條釘著的路,像是專為它們設計的。人走在橋上晃悠悠,不小心就會翻下橋去,跌落入渾黃的漾濞河。夜闌和驀然站在橋上,望著橋下滾滾的河水,忽然整座橋晃動起來,一隊人馬又踏上橋來。一會兒,一群黑白相雜的羊群走過。馬隊穿過對麵的橋頭,轉上後麵的山路,消失在山背後。

這就是傳說中的茶馬古道。如今,仍是東來西往的交通要道。

清澈的雪山河彙入混濁的漾濞河的一刻,是清與濁的碰撞、交融,片刻便歸於平靜。但交彙處,永遠留著一條難以磨滅的色界。

夜闌帶著驀然爬了一天山,驀然也學會用羅盤測岩層產狀。他背著一包岩石樣品,沉甸甸地壓著身子。

“你們每天都這麼爬山嗎?”驀然覺得有些累,他見夜闌背著地質錘、GPS、鐵鍬、岩石樣品還有午飯,瘦弱的身子似乎承受不住這麼一大包,然而她卻健步如飛,穿越在林間,奔走於山河。

“習慣了吧。你是不是有點累?”夜闌回頭看著滿頭汗珠的驀然,“要不在這石頭上休息會兒。”

“不累,別耽誤你工作。”

“沒事,喝口水吧。”夜闌靠在一塊石頭旁,從包裏拿出水壺喝了幾大口。

下山時,已日近黃昏。他們到集市上吃了當地特色涼蝦、卷粉、豌豆糕。涼蝦是用米粉做的,在清水中像一隻隻遊動的透明小蝦,也有人說像蛆。卷粉是用一大張圓形的米粉餅抹上調料,卷起後切成一段段吃的。黃黃的豌豆糕使人想起了北京的豌豆黃,不過這兒的豌豆糕可能添了米粉,而且要抹上辣醬吃的。他們又在一家別致的水吧閣樓上,點了炸餌塊、拌土豆等。

在新區廣場上,圍起一圈跳舞的人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還有個母親抱著孩子。圓圈中心放著錄音機,人們隨著音樂的節奏變換著舞步。

“這都是典型的彝族舞,我在楚雄上小學時都學過。”一個年輕男子對夜闌說,“怎樣,你們也上去跳啊!”

於是,跳舞的圓圈又擴大了一點。天黑下來,他們在路燈昏黃的光下繼續舞蹈。深藍色的遠山在路的盡頭層層疊疊。圓圈不斷變幻,變幻著大小、方位、圓缺。引來了路人駐足,小攤紮根。

回旅館前,他們又餓了,在小巷中吃了一大盆麻辣燙。出來時走過雪山河橋上,夜空中浮雲淡淡,路燈點點。一切靜謐美好。

穿過鑽山隧道,汽車一直行駛在高速公路上。到了昆明,他們立刻轉上去曲靖富源的汽車,夜闌要去這裏搜集些地質資料。從早到晚又是在漫漫車途中度過。到富源,已是夜裏九點多。下了車,他們等待著一個陌生身影。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子走到夜闌身邊,他就是雄輝——富村下麵一所國土所的職工。他是彝族,但已經漢化。數百年前,他們從西邊往東遷徙,直至雲南最東邊境。隻是因為當時漢人說“借個東西”,他們聽成是“要殺他們”,於是舉村東遷。

曲靖是珠江源頭,出產小熊貓煙,煤礦也是全國聞名。可所在的富源隻是一個貧困縣,隻有大小煤礦可看了吧。

雄輝帶他們到了一家羊肉火鍋店,據說是這裏味道最好的。地方不大,很樸實的小店。一大鍋羊肉咕嚕咕嚕地煮開了,雄輝放進一些綠色蔬菜。

“知道這是什麼嗎?”他問夜闌,又笑笑說:“薄荷。”夜闌一嚐,果然滿口薄荷清涼,還是第一次吃這麼原始的薄荷葉。這裏的人吃羊肉都要吃薄荷降火。

吃完飯,他帶他們到一家朋友開的飯店住下。放下東西,來到樓下的卡拉OK房。一會兒,來了幾個人,他介紹說,“他們都是我的朋友,還有小學老師。”

驀然對這些鄉村教師特別欽佩,曾經也想過支教。當老師們知道他是記者,也紛紛激動地圍著他。

“你下次一定要到我家——老廠那邊去看看,那裏的水族特別純!可惜我明天要到昆明學習去了。”一個水族老師對他說。

第二天一早,雄輝和他們乘上他同學的麵包車,向富村去。富村是富源下麵的一個鎮,要兩個多小時才到。途中下起大雨。經過幾個廢棄的加油站,司機說:“這些都是檢查不合格封了的加油站。總共有十家被封了。”

“哎喲,又一輛車翻了!這裏平均每天有兩起事故。”司機感慨。他們望著暴雨中翻倒在路邊溝裏的巨型卡車,裏麵的司機十條命也丟了九條吧。一連看見幾輛同樣不幸的高大卡車倒下,夜闌看著對麵緩緩駛來的一輛卡車,都覺得那嚴重超載的車廂搖搖欲墜,就要跌到似的。這一條事故多發路是富興路,從富源到貴州興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