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拿著一瓶酒,右手上搖著鈴鐺,這條長街上,沒人不認識這個老瞎子。
都說這座月老廟的香火旺,以至於十裏八鄉的少男少女都來梅山上求姻緣,一白發老頭坐在門旁,他周圍坐了一圈小孩,渾然不顧來來往往的人群目光,嘴裏喃喃道;“這裏以前是個書院,哈哈哈如今成了月老廟了,我這老東西居然活了這麼多年。”
“老頭,你接著講剛才的故事啊,然後呢,那個把江湖門派耍的團團轉的女孩後來怎麼樣了”一個手拿地瓜的男孩問
“哦,好好好,接著講,哎,我說到哪了?”老瞎子拿起葫蘆笑著喝了一口酒
“你們說,她為什麼這麼做呢,她是壞啊還是真的想讓天下百姓和江湖門派都怕她?”老瞎子眯著黃灰色的眼睛問眼前的孩子們,他其實根本不想要什麼回答,這些話和故事像他每天的流程,度過一天又一天的支撐,他右手輕輕的撫摸著那枚已經鏽跡斑斑的鈴鐺。
“是壞!如果不是壞,為什麼要耍那些江湖門派”一個男孩大喊,老瞎子笑了笑
“那,她一定是和某一個門派的武林高手有過節!騙他們給自己報仇!”那個吃烤地瓜的男孩原地蹦起來搶著說。
老瞎子還是笑了笑,露著他沒剩幾顆的牙。
一個紮著衝天辮的小丫頭晃著手裏的糖人說;“她想拿假鈴鐺騙人換錢,買,買東西吃!”
老瞎子笑得更厲害了,差點沒拿穩他的葫蘆酒瓶。
“她不是壞,也不是想讓人怕她,她可能是就是想讓那些想要得到鈴鐺的那些虛偽的人上當,是調皮且正義。”清脆的人聲穿過嘰嘰喳喳的孩子堆,飄進老瞎子的耳朵裏。
“誰,誰在說話?”老瞎子左右晃動著耳朵,眯著明明什麼都看不見的眼睛想要看清說話的人。
“我來了,我現在就在你的麵前”一身紫衣,一頭小辮子,這是苗疆裝扮。
“你為什麼這樣認為?她拿著假鈴鐺到處騙人,你卻說她不是壞?” 老瞎子皺著眉頭質問眼前人,他右手緊緊的攥住那枚鈴鐺,攥的發抖。
“因為,我阿爹說,這世上假惺惺的正義之士太多了,尤其是那些自詡的名門正派,表麵正義但是背底不知道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也該有人治治他們,如果我是那個女孩,我也會這樣做,所以她不是壞,也不是想通過這件事得到什麼威名讓別人怕她,就是單純的看不慣那些小人而已。”說話的小姑娘攥著自己的小辮子,笑得時候露著虎牙,多麼明媚的一幅畫。
一聲清脆的鈴鐺落地聲,劃破了記憶。
月夜,樓閣之上映著一個人影,兩條腿調皮的晃著,腳踝上的銀鈴聲合著幾聲貓叫,使得深夜更加淒涼。一個穿著苗疆衣裙的姑娘俯視著平地上凶神惡煞的武林高手,她笑著,他們怒視著。
“老爺子,您的鈴鐺。”那個姑娘撿起鈴鐺遞給老瞎子,可他好像定住了一樣,沒有反應。
“老爺子?!”她拍了拍他的肩
老瞎子回過神,用耳朵辨識著她的方向, 魚肚白的渾濁眼球上泛著淚光,一束苟延殘喘的夕陽閃過,是浮光掠影的記憶雕琢,他伸出手朝空氣捕捉,一下兩下三下,鈴鐺放在他的手心裏,仿佛還帶著一縷紫草的藥香。
“小胖,你個死孩子,回家吃飯了,不吃我就喂狗了。”咒罵聲、吆喝聲、揪住耳朵的慘叫聲。
這美麗的人間。
圍坐在月老廟前的孩子們一哄而散。
“ 老爺子,別拍了,酒壺已經空了,您多保重,我走了”那個女孩輕聲告別。
拍擊聲還在持續。
“姑娘,請等一下”老瞎子叫住了她。
她走回來,緩緩蹲下,迷茫的按照他的指示伸出手,掌心方正的立著那枚鏽跡斑斑的鈴鐺,她長了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最終無言,站起身來也隻是說了一句“告辭。”
“告辭……”
老瞎子靜靜的坐在那裏,持續的拍擊那個早已空掉的葫蘆,砰、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