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聽著他說事情經過,一邊說一邊點頭,是她女兒會做出的事。這性子也不知像了誰,真是越大越難管。
肅寧握著寧安的手把玩,暗暗瞪了女兒一眼。
裴翕深深做了一個揖,“我們打不過公主便口出惡言是我們不對,但公主也不可隨意打人。”
這幾年肅寧也覺得這兩個孩子越來越難管了,管的重了,孩子大了,怕傷了他們自尊,管的輕了,兩人又不怕。並且越來越不聽話,一說便是明白了知道了,卻不會去做。
裴翕最後道,“公主如此驕縱,甚是不好,該好好改改性子才是。”
寧安原先還在心中讚歎他思維敏捷,言辭妥善,聽他說完這句話後眉頭不自覺地輕蹙了一下。她端起笑,看向裴翕。“裴小公子,定國驕縱打人確實是她不對,也是我與王爺教導不嚴,我們會讓她跟你們道歉,也會給你們補償。”她頓了頓,“但你說定國性子不好,我不能苟同。小公子日後長大,便會知曉,並非人人都能驕縱,定國如此驕縱,恰恰是我們給她的寵愛與底氣。她不過是錯用了我們給她的寵愛與底氣。定國聰慧活潑,又勤懇好學,做錯事乃是常事,誰人無錯,你為何要將她的錯定位她性子不好,讓她改正呢?”她站起輕喚。“藍姑姑。”
藍姑姑走入,寧安道,“你帶他們下去,記下他們的姓名與地址,派人跟著他們回去說明情況,稍後我會親自帶著定國去向他們道歉。”她直接下逐客令。
禾禾看出寧安真生氣了,也不敢鬧了,老老實實跪好。這點眼色她還是有的。
人走後,她看了眼父親,膝行到寧安身前,伸手抓著她的裙擺。“娘——”見寧安不搭理她,她直接靠在她腿上,“娘,我錯了,我不該任性,不該隨便就要處死別人。我是公主,代表著爹娘,也代表著爺爺與天下,不該口無遮攔。我說錯話,隻會汙了爹娘與爺爺的名聲。”
肅寧看了一眼寧安,知曉她並非真的生氣禾禾驕橫跋扈,不過是見她越發難管心中疲累。他拉起女兒,“知錯改了就好。”地下涼,他到底還是心疼女兒,寒氣侵入了膝蓋日後可是要受罪的。
寧安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你就慣著她吧。”
肅寧拉她的手,她氣惱地抽回了手。他笑著又拉過,放在唇邊親了一下,而後又板起臉問禾禾,“還有哪兒錯了?”
禾禾想了想,“我想處死他們不該說出了,應該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寧安眼一瞪,肅寧忙道,“不是這件事!”他拉過禾禾,給她撣衣裙上的土。“你不應該因為別人惡意的羞辱而失了冷靜。”他給女兒整理衣裙,“哪裏胖了,比你娘八歲時瘦多了。”他的女兒高,又是兩三歲便開始練武,練的身體十分結實堅韌。不像他的小妻子,既嬌氣又懶,八歲時軟乎乎肉嘟嘟的,誰看了都是麵上說她養的好胖的可愛,私下嘲笑她胖。
“禾禾。”肅寧看著女兒,“你知不知道你力氣比旁人大?”
禾禾點頭,之前在宮中,她和苗苗打架,一拳砸壞了石桌,嚇了爺爺一跳。
肅寧又道,“那爹跟沒跟你說過打人要控製力氣,你的一拳可能會把人打死。”
禾禾有些委屈,“我控製力氣了,我真沒用力。”她真的就輕輕的揮了一下,誰知道他們那麼不耐打。“他們說不過我,就要拉我衣服,娘說過,除了爹娘,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弟弟妹妹,伺候的姑姑嬤嬤,不能讓別人碰了我的衣服。所以我才會動手。”她越想越委屈,張手就要抱,“爹抱抱。”
“快九歲了,不能抱了。”他往邊上挪,讓禾禾坐在他與寧安中間。“大姑娘了,還跟孩子一樣,動不動滿地打滾。”想想一鬧脾氣就滿地打滾估計就是跟她學的。
禾禾一手挽著爹,一手挽著娘。“娘你別生我氣,我以後不敢了。”以後有事私下解決,絕不讓娘知道。還是打的輕了啊,還能跟來告狀。
寧安看她那眼神就知道她想的什麼,一口氣堵著,見她裝乖的樣子,心中一軟,一瞬間又泄了。她輕歎一聲,無奈道,“以後爹娘老了看誰這麼慣著你。”
禾禾揚著笑臉,“爹娘老了我慣著爹娘。”
寧安圈著女兒,這女兒,貼心的很。“我的禾禾最漂亮了。”她看著女兒,“若是有人說你的性子不好,讓你改,這種人一定不能深交。”
“你娘說得對。”肅寧伸手抱住她們母女,“若是有人不喜歡你的性子,不能接受你的性子,他隻會遠離你,而不會讓你改。會站在高處指責你,打壓你,並讓你改的人,隻會是想要控製你的人。”
許多人在與另一個人親密關係後,會試圖以一種虐待的方式控製對方。比如挖苦、嘲諷、侮辱、恐嚇、孤立。又比如故意說出一些看似無關痛癢,但實際給對方造成傷害的話。而這些話,或許對於旁觀者來說,並不會帶來傷害。於是,因這些話產生的反應和情緒就像是在無理取鬧。不知全貌的旁觀者,還可能成為施虐的幫凶。當受害者因此而情緒爆發、崩潰的時候,旁觀者可能會自然而然地指責受害者。
於是,表達痛苦在旁人看來便是瘋了。
禾禾問,“那要反擊?”
寧安摸著女兒的臉,“不辯駁,不解釋,不參與,不自責。”
不需要為莫須有的罪行辯駁,不能給施虐者得逞的快感;解釋可能被惡意曲解,施虐者不會跟你講任何道理;不進入有害關係,不與施虐者分享任何東西;不要懷疑、責備自己,離開施虐者,找認可自己的人。
肅寧看著女兒,“你隻需要記好了,爹這麼多年爭權奪勢,為的就是你們娘和你們能夠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夠一手遮天,淩駕於天下人之上;能夠掌控天下人生死。爹要你們不會因為銀錢憂愁,不會因為無權無勢而低頭退讓,爹要你們任何時候都能任性妄為。”他笑看著女兒,“這天下,是為你們爭的。我的妻子、兒女是天下間最好的,誰人都比不上,誰人也比不得。”他拍拍胸口,“無論你們做什麼,都有我在你們身後,你們放心。”他的妻子兒女,任性驕縱了又如何?蠻橫霸道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