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
程元勝開車到了山上。山頂有一座木頭房。
房前停著一輛黑色的商務車,車門拉開,張貴翹著腿坐在座椅上啃甘蔗,渣吐到外麵的地上,一條狗嗅了嗅。
程元勝站在車前,狗抬頭看了眼他,嘴裏發出鼓鼓聲。
程元勝就這麼站著,盯著狗,狗很快示弱地離開了。
“人找到了?”他問。
“在裏麵。”張貴用甘蔗頭指了指木頭房,“這人嘴很硬,什麼話也不肯說。”
“我沒讓你打他。”
“這幾拳免費送的。”張貴笑笑,“得罪程老板,就是得罪我們。”
程元勝很不認可張貴的做事手法,之前幾次催帳,他都有特別交代,不能綁人,不能打人,嚇嚇就好。
他不想和法律問題有什麼沾染,“實在沒錢”、“有本事你告我啊。”欠債人一副爛命一條的嘴臉。
嚇嚇他們,才知道命有多貴。
可如今,打就打了吧,綁也綁了,從他決定要救女兒的那刻,自己是回不了頭的。
他從口袋裏取了一塊黃金給張貴,說來有意思——
五年前從他和張貴合作開始,他就用金條付錢。
那時候黃金價格隻有83多,他屯了一百多萬,今天的黃金價格是98。
付十萬元的酬金,實際隻有八萬多的成本,也不知算是賺還是虧。
“讓你們的人都走,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張貴捏著黃金,在手裏把玩,他下車去了木頭房,叫走了裏麵的兩個大漢。
“程老板,先撤了。”張貴搖下車窗,社會化地敬了個禮。
黑色的商務車開走。
程元勝走進了木頭房,屋子大約二十平方,中間放著幾把椅子,一地煙頭,礦泉水瓶。
在開門的一刻,他看到了一個二十多歲,樣貌斯文的男子。
這就是神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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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覺得不對。程雨桐隱隱覺得不對。
這是案件過去的第三天。
經曆了殺人後巨大的恐懼,到逃避,再到剛才麵對徐方達的暴力宣泄之後,突然回憶起案發畫麵。
程雨桐到達了本能反應的第四個階段——懷疑。
她有些懷疑這件事是否還有別的可能。
程雨桐在街上思緒複雜地走了一會兒,而後來到一家心理診所。
她已經瞞著家人,在這裏治療了有一段時間了。
在半年前,她覺得自己有病,第一次來到這裏。
心理醫生的結論是,程雨桐有輕微的躁狂鬱症,會突然激動,會突然產生幻想。
在這半年,她通過催眠、藥物等一些係列治療,有了很大好轉。
說回此刻,她走進了心理診所。
主治心理醫生納悶,“你今天沒預約。”
程雨桐說,心理醫生,能不能將你那間秘密屋借給我一下?
當然可以,心理醫生笑了笑。
隨後,心理醫生打開辦公室後麵的一個暗門。
這是一個十平方米,被完全隔音、密閉的房間。牆上包裹著防撞的藍色海綿。
這個房間是用來給患者抒發情緒,傾瀉憤怒的。
有的人喜歡大喊大叫,有的人偏愛孤獨中的靜。
心理醫生按下遙控器,從上麵的音箱內傳來輕柔的薩克斯風音樂。
中間放著一張舒適的單人沙發。
此刻置身密室,程雨彤感覺那個快要鎖不住的心門終於找到了一個最適合的放逐口。
“呆多久都行。”心理醫生說完後,離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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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雨彤將門鎖上,隨著“噠”的扣門聲,內心一沉。
隨後她坐在沙發上,45度角躺著。
頭頂是一張浩瀚星空的壁畫,光從“星空頂”發出,每顆星星閃爍著深邃的秘密。
這幅圖會讓患者更好地走入內心世界。
程雨彤戴上一個按摩眼罩,眼罩對她眼部、太陽穴位充分按摩。
程雨彤聽著音樂,回想那片夜空中的星,漸漸釋下重負。
這是她在犯下殺人罪後最鬆弛的時刻。
現在她必須按照之前——心理醫生教她的自我治療,進入一個冥想的狀態,對自我進行催眠。
程雨彤的腦海中緩緩出現了一片星空。
星空下有一座斑駁的、古舊的,牆上爬滿野玫瑰的10層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