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雲瀾坐在床邊,看著他。
“看什麼,上來睡。”
施雲瀾驚訝,“一起嗎?”
“難不成你在這個房間看到榻了嗎?”何煙覺得好笑,打趣他,一邊說一邊挪到裏頭去,把位置給施雲瀾騰出來了。
施雲瀾小心地爬上床,躺下的時候避開了胸口的傷,卻又別扭地想要側身麵對著何煙。
“做什麼呢?安靜點睡覺。”何煙閉著眼,聽到身旁窸窣的聲響。
施雲瀾聞言好好平躺著,“我隻覺得像做夢一樣。”
何煙睜開眼,屋裏吹了燈很黑,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在黑暗裏睜眼對他來說並不舒服。
“你就當是做夢吧。”
施雲瀾聽到他輕如雨絲的聲音,甚至溫度也一如冰冷的雨。
“為什麼?”
你不想認嗎?後悔了嗎?
施雲瀾不敢問出口,他怕聽到肯定的答案。
何煙輕聲笑起來,笑他如驚弓的鳥,像杯中的蛇影,是農夫腳下的繩子。
明明是男主,本該是感情裏的主導者,卻小心翼翼如同秋後的鳴蟬,低到土裏泥裏。
“你怕我看錯人不成?我說的做夢,”何煙側身,把手墊在腦袋底下,“是指人生太短了,大晟戰亂又起,我們活到幾時誰能說的清,要是哪個先死……”
何煙不再說下去,施雲瀾也懂了他的意思。
誰活下去,誰就當這段不得見人的感情是場夢。
要是一起死了,也算得上殉情。
“要是我們都活下來。”施雲瀾摸索到他的手,虛虛地拉住了。
何煙用食指在他手心裏畫圈,“那是以後的事情,車到山前必有路,我們不必為了那些費心思去思量。”
他的聲音慢慢低下去,漸漸地睡著了。
施雲瀾側目注視,黑夜裏看不清,他緩緩地把身旁人的手緊握住。
心口逐漸被填滿了,施雲瀾隻求著能再多一點,再多一點,自己再強大一些,能不用顧忌天下人的眼光。
天還沒亮,也許施雲瀾根本沒有睡著,五更天不到,他就小心謹慎地從床上起來,手裏依然抓著何煙的手。
到了不得不走的時候,他鬆開了,把何煙的手放進被子裏。
最後再看了何煙一眼,施雲瀾打開窗戶,翻出去後仔細著隻留了一條通風的縫隙。
消失在黎明到來前。
軍營裏不算和平,劉遠還是沒有撬開剌加探子的嘴,正在營帳中發脾氣。
“怎麼樣了?”施雲瀾換上戎裝,窄袖更能體現他的壓迫力。
牢裏負責行刑的小兵搖頭,“嘴巴緊得很,昨天晚上審了一晚上,一句話沒說。”
“啞巴?”
施雲瀾走進地牢,裏麵的人蜷著身子躺在最裏麵的角落,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
“不是啞巴,嘴裏的毒藥也取出來了,係了布條沒能咬舌。”
他把那人翻過來,臉上盡是血汙,看不出原本的樣貌。
“問不出來就殺了,不要在城門掛屍,打草驚蛇。”施雲瀾看了一眼就知道這人活不成,既然是死士,問不出來東西也是正常的。
“可是守備大人說……”
“不用管他,殺了,扔亂葬崗。”
扔下這句話,施雲瀾走出地牢,兔子裝夠了,不多時日老虎就要露出獠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