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煙低頭垂眼,從施雲瀾的角度看去,原本整齊的發冠因為剛剛的掙紮變得鬆動,一些碎發散在臉頰上。此時的何煙就像水中月,再怎麼努力都是沒辦法捧在手心的。

隻要用力,就不會有半點存在的痕跡,隻會從手裏不斷流逝,太易碎了。

“在看什麼?”何煙頭也不抬地問,仿佛一早就感知到了施雲瀾的目光。

施雲瀾即使被戳破,目光也沒有移開半寸。

“看你。”

何煙包紮好傷口,打上一個漂亮的結,拍開施雲瀾的手,“我若是個姑娘,你就是個夜闖閨房的登徒子,按律當斬。”

施雲瀾扶他坐到床上,也不反駁,“你要想殺我,等我從安州回來,任你處置。”

剛才施雲瀾石破天驚的剖白,確實讓何煙嚇了一大跳,幸虧自己古人的皮囊下裝著個現代人的靈魂,見多識廣,不然還真能把施雲瀾打出門去。

“安州……”

何煙知道施雲瀾並不是從安州凱旋而歸,是起義了,那時候就是叛軍。下一次兩人見麵,立場就不同了。

何家人不可能反,何煙不可能跟何家割席,如果兩人依舊是男主和反派的簡單關係,多好處理。

現在施雲瀾語出驚人,直接告白,何煙貌似被施雲瀾劃分到統一陣營,真要在戰場上見麵,又該是怎樣的修羅場?

何煙抬頭複雜地望著施雲瀾好一會兒,就在施雲瀾以為他要說什麼的時候,何煙隻是擺了擺手,讓他離開。

施雲瀾不舍地退到窗邊,熟練地翻出去,看樣子走這條路並不是一次兩次了。

何煙扶額,低頭又看見了剛才裝好的金創藥,拿在手裏,沉默半晌。

踱步到窗邊,以為施雲瀾早就走了,結果那麼大一個人,居然蹲在窗子底下,不知道多久了。

“怎麼還在這兒?”

施雲瀾站起來,上前貼著窗柩,“怎麼了?”

“早就過了三更天了,不怕別人等急了?”何煙手裏把玩著那幾瓶金創藥。

“他們先走了,我後麵追上去。”

“手伸出來,”何煙衝他動了動下巴,等到施雲瀾乖乖把手伸出來,把包好的金創藥放進他手心。

“就這麼幾瓶了,省著點用。”

這句話在施雲瀾的耳朵裏就是:戰場上小心,別受傷了……

一瞬間他心裏就甜滋滋的了,嘴角勾起點不是很明顯的弧度。

“知道了。”施雲瀾把藥放進懷裏,藏好了。

“快走吧,別待在這兒了。”

遂州夜裏涼,待久了也容易生病。

施雲瀾這次倒是幹脆,一次也沒回頭,翻了牆就離開了。

冷風繞過牆根吹進窗裏,何煙用手指壓下被風吹起的頭發,半晌才關窗回到床上睡覺。

今夜有誰真正入睡……

皇宮內

各宮早已歇燈滅燭,萬籟寂靜,宮人走在道上的腳步聲都清晰可聞。

不知道哪裏跑出來一隻黑貓,喵喵地亂叫,無論怎麼驅趕,叫聲一直沒有停,叫到最後聲音喑啞難聽,直叫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無論誰聽了,都覺得瘮人。

“陛下,那貓又開始叫了……”

蕭德妃側著身子靠在趙世昱身邊,她的肚子依舊平坦,按照侍寢名錄來看,肚中胎兒已經三月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