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宇隨著引領的小黃門來到乾清宮東側的暖閣。
鍾宇見這暖閣中的陳設,並不如何富麗堂皇,反而有幾分古樸雅致之氣,迎麵正前方位置靠牆懸掛著一副圓潤飄逸的“寧靜致遠”四字裝裱行書,下麵是一張古樸厚重的紫檀木卷耳長案,長案上堆滿了奏折,隻是這長案後的座椅上並無人坐著。
鍾宇轉頭搜尋,隻見在靠著東壁的地方,花鳥屏風之前的另一方案牘之後,一身明黃色道服的弘治帝立於案後,正在龍飛鳳舞的揮毫。
弘治帝旁邊隻有一個頭發有些花白的老太監在磨墨侍候,這乾清宮暖閣中除了他們再無旁人了。
鍾宇感覺在**的這乾清宮暖閣見駕,比之那次在華蓋殿見駕,少了許多壓力。那華蓋殿空曠深邃,鍾宇總覺得給人以無形的壓力。
前幾天太子曾派人暗示自己,皇上或許會對自己要委以他任,是以這次來見駕,鍾宇倒是心中隱隱有所期盼。
“微臣鍾宇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鍾宇忙依著學過的禮節,衝著弘治帝拜倒在地。
鍾宇預想中的情形應該是,自己一跪拜,弘治帝應該很和氣的對自己說:愛卿平身。
可是,鍾宇跪倒在地良久,卻沒有聽到弘治帝讓他起身的聲音,暖閣中隻聽到弘治帝行書時輕微的聲響。
過了好半晌兒,依舊沒有聽到任何聲音。鍾宇跪得身子都有些僵硬了,冷汗唰唰的往下流。倒不是跪著累的,主要是嚇得!天子威嚴之下,暖閣的靜寂之中,鍾宇感覺有些不寒而栗,。
難道太子的情報和自己的料想有誤?皇上招自己不是要對自己委以他任,而要收拾自己?
自己麵前跪拜的這個人,可是這世上權力最大的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生死榮辱決於他的一念之間,作為現代人,自打來到大明沒有什麼敬畏感的鍾宇,此時此刻跪倒在這,卻真真實實對皇權產生了敬畏之心。
又過了半晌兒,弘治帝的那副行書終於寫完了。
弘治帝把筆放在筆架上,邊把雙手互相輕輕的揉著,邊開口道:“王嶽,你看朕這副行書怎樣?”
鍾宇在那跪著,聽到弘治帝的話才知道,原來這個看著貌不驚人的老太監就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王嶽。
王嶽微微的佝了一下腰,笑著道:“陛下筆力又見大長,這副《念奴嬌·赤壁懷古》布局大氣,筆法精嚴,寫得行雲流水,當真是形神兼具,真是極好的!”
弘治帝笑罵道:“你這老奴,淨揀好聽的說!”
弘治帝又端詳了一番自己的那副行書,總覺得哪裏有些不滿意。
又過了小半響兒,弘治帝才看向鍾宇。
“鍾宇,你可知罪?”弘治帝那清雅又帶著威嚴的聲音響起。
鍾宇忙誠惶誠恐的回答道:“學生知罪。”一聽弘治帝開口便是問罪,鍾宇的頭伏的更低了。如今,鍾宇又把官丟了,自然不能再自稱微臣,是以口中自稱學生。弘治朝對文人的待遇還是不錯的,是以鍾宇自稱學生,努力標榜自己讀書人的地位。
弘治帝語氣帶著嚴厲,說道:“慫恿太子出入煙花之地,當真是膽大至極!”
鍾宇惶恐不安的道:“學生有罪,請陛下責罰!”鍾宇這時候是切切實實感覺到了帝王的威嚴,真有點惶恐不安了,難道又要挨板子了?
弘治帝早就令東廠探查明白了鍾宇和朱厚照幾人去溫柔居的經過和所作所為,自然知道是太子非要去的,但鍾宇幾人沒有起到勸諫的職責,自然也要敲打一下。
看著鍾宇惶恐的樣子,弘治帝不由輕輕的微微一笑。
這敲打完了,這人弘治帝還是要用的,可別敲打的狠了,讓他以後畏首畏腳,失了銳氣,當下沉聲道:“知罪就行,這次朕給你記下了,以後若是再犯,朕定不輕饒。起來吧,若不是太子替你求情,朕這次定要好好治一下你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