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文忽然提出要出門闖蕩,唉,其實也不算突然,黃蓉早覺他有自己的主意,不會久安心待在師父身邊,隻是以前時辰沒到。
任怎樣說,他死咬著要走,黃蓉也知他平日和氣順服,不會隨意提出什麼,一旦說出口,十有八九就沒得回轉,這次不允,他也要另想法子,一如當初離開桃花島。
暗道罷了罷了,她也不是凡事都掌控得來,容他二人離去。隻是,心裏許多疑問,便不及尋得答案。
大武行刺忽必烈被俘,黃蓉惱;霍都譏諷門下無人,黃蓉氣;小龍女道出絕情穀實情,黃蓉更是如入困境,苦無良策。陡然轉念,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徒弟,行事雖怪,卻數次化險為安。當真是千頭萬緒、死馬當活馬醫了,托人前往尋找。
若是沒有尋到武修文,或者他們不願回來,那日襄陽險情又是什麼結果?黃蓉不知。但隨後小武被抓,眾人前去營救,帶回的消息卻……說是霹天驚雷也不為過了!
郭靖不信,黃蓉也覺恐有誤會,可人人看得明白,耶律齊完顏萍等外人也就算了,郭芙一向與大武親近,若非真有其事,又怎會連一詞也不替他辯駁!
楊過曾深受情花毒之害,又與金輪法王李莫愁處聞得些端倪,伶牙俐齒,前後經過說得透徹。
更有藥師的關門弟子程英言詞鑿鑿,證明小武之前傷勢和大武偷襲之事。
而一向愛子甚篤的武三通,也前言不搭後語,一會兒自己掌耳光,一會兒又對大兒子破口大罵。
事實麵前,不由人不信。
莫說郭靖怒到極點,黃蓉氣恨之餘,也生出一股灰心之意,楊過武修文小龍女藍姑娘,猜了這個猜那個,最放心的那個卻做出最讓人難以置信的惡行——黃蓉自負能洞徹人心,可人心竟這般難識!一母同胞的親兄弟,竟也這般狠得下手!
而眾人所指的武敦儒,卻始終一言不發,木然對著眾人。郭靖一掌拍下,他眼也不眨,似毫不在意生死,對一旁的武三通淚涕滿麵的求情打罵也恍然不覺,隻是郭芙見父親疾言厲色,掌勢無情,嚇得驚叫一聲,他才動了動,抬眼向郭芙看去。
郭芙南來一路,未與武敦儒說過一詞,方才站在一旁,見郭靖神色嚴厲可怖,自然更不敢為大武求情,這時看到大武眼神,不知為何心裏一顫,反倒退後一步,雙手緊握,緊張不已。
黃蓉早知大武對女兒的心意,隻是,在她心中,大武實非合適人選——郭芙本就嬌蠻,大武隻是一昧縱容,偏又沒甚本事,氣盛衝動,小事還好,每次遇到大事,實在指望不上。本也算是青年一輩中的出眾的,但與楊過小武耶律齊等人一比,便難免讓人失望,因此她始終不提他二人之事,也有意提點女兒他的短處。
可,此時看到他本來沉寂無光的眼睛,因郭芙那一聲而驟然騰起的眷念癡情,黃蓉忽然覺得,哪裏錯了——人心本不難猜,隻是一涉自身利害,便容易迷了心智!
郭靖看看親手教出的徒兒,又看看一旁伸著手想要阻攔、臉上乞求的武三通,那一掌終究狠不下心,連歎幾聲,道:“你有今日,我這做師父的,也脫不了幹係。你自去罷!”話一出口,眼眶濕潤,看了看他,轉身離去。
黃蓉心中說不出的滋味,知道丈夫雖然容他離開,可他服用那藍姑娘的解藥不得法,一身幾處穴道仍有餘毒未清,一生恐都要受此苦楚,綿綿難絕。待張口叮囑些克毒法門,武三通卻滿臉喜色搶先一步將兒子抱在懷裏,對著眾人連連道謝。
武敦儒被父親抱在懷裏,聽他向眾人一疊聲地道謝,再看郭芙神色猶豫,始終沒有上前一步,忽然落下淚來,漸漸傳出幾聲似哭似笑的古怪沙啞聲音,後來變成嗬嗬做聲,令人聞之悚然。
郭芙臉色慘白,忽然叫了一聲,奔出門去。
黃蓉心中不安,起身想要說句話,卻無從開口。
武敦儒發出兩個音,別人都未懂,武三通卻連忙應聲,扶起兒子,向門外而去。
黃蓉看著他父子相互攙扶遠去,耳邊楊過等人一一告辭,也未聽見,等到被下人驚醒,轉身看時,空蕩蕩的大廳,隻餘她一人。
想到這裏,黃蓉心有戚戚,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身側安睡的丈夫,心裏才定下來,隔了一會兒才勉強入睡。
十月十三,朱子柳陸冠英等許多武林知交到來,郭靖在私邸設下便宴,邀請眾人一敘契闊。酒過三巡,丐幫幫主魯有腳方匆忙而至,身後跟著兩名七袋弟子。眾人皆知他慣親自過問幫務,見他到來,忙邀酒招呼。
魯有腳寒暄幾聲,到了黃蓉身邊,說了幾句。黃蓉眼見眾人歡呼暢飲,示意容後再議。到了酒宴散去,才與郭靖仔細問來。
黃蓉越聽越奇,何師我居然是霍都所拌就已經夠令人驚奇,而最奇的還是魯有腳口中關鍵時刻現身相救的青年男子,如魯有腳所言,那人一身鞭法詭異莫測,爪式淩厲非凡,令黃蓉和郭靖麵麵相覷,想起當年的梅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