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裏的男人(1 / 2)

她曾想,這樣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可一想到鄉下年邁的父母,還有疼愛自己的兄長,便咬著牙屈辱忍了下來。

可是沒想到有一天,那個成日對她冷淡,隻有在榻上才能感知他溫度的丈夫把她叫到書房裏,嫁進來這麼長時間,這還是第一次進他的書房。

書案上筆墨紙硯整齊擺放著,側邊一爐鏤空鏨金的三角鼎氤氳出細細的紫煙,筆直上升再陡然破碎,散到空氣裏。

窗棱上透過的陽光斑駁在水磨石地板上,院子裏綽綽森森的竹影晃動在月白的窗紗上。

她看著男人的雙唇一開一闔,輕飄飄地說著什麼,他沒有說很多,她心緒不寧,嫩白的雙手在裙裾間暗暗絞著,明明一個句子,到她這裏卻是不連貫的。

為了體麵……安排假死……家世不錯的女子……過兩年……成親……

原來是邱母為他尋了個家世不錯的女子,書香門第,對方也有意邱湛,於是,雙方一合計,便想讓她假死,過個兩年,再續娶那女子進門做正室。

所以,讓阿秀假死,一個是全了他們邱家的臉麵,畢竟休妻一事不光彩,二來也可以徹底擺脫她,避免以後諸多麻煩,還有什麼是比人死了更幹脆了當的呢。

聽完男人的話,阿秀無奈自嘲,讓她真死豈不是更省事,以邱家的能耐,讓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死去,簡直太容易。

並且,當初就應該直接娶個家世相當的世家小姐,又何必娶她呢?

男人停止了說話,隻拿眼把她看著,他眼睛的輪廓很好看,像是筆尖勾勒收尾時帶出點弧度,任是無情亦有情。

阿秀回望著他,以前邱湛看她的時候總是淡淡的,但今天,他的眼神很深,就這麼看著她,用力地看著,等著她的回答。

她從來看不透這個人,哪怕他們夜夜相對,連接親密,如藤蔓一樣相互纏繞,在旖旎的燭火紅帳下,他熟識她身體的每個部位,她卻走不進他的心,直到今天也沒能夠。

就這樣,她被人從角門用一輛馬車拉走。

最諷刺的是,她前腳剛走,後腳邱府就擺起了靈堂。

死了好!死得好!隻要他們認為她死了,她就是死了,連同這顆對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

回家已有月餘,這期間她不曾出過家門,每每見父母兄弟為自己擔憂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裏更是愧疚自悔。

總得先把精神打起來,找點事做。

阿秀想著做些針黹類的活計,拿到永安城去賣,那些大戶人家的女子最是看重繡工,所以很多大的繡莊有自己的繡娘,不收外單,擔心收來的繡品達不到要求。

不過她想先去小莊子拿些麵料試試。

還有很多問題,一時想到的想不到的,紛紛雜雜,但有了目標,就有了希望,這讓她原本沉甸甸的心鬆快了兩分。

一路走著,天已擦黑。

不知不覺走到了清平河東頭,也是河支上遊,靠近山腳下,阿秀尋了個大石盤斂裙坐下,見四下無人,脫去鞋襪,將白皙秀氣的小腳浸入清澈的河水,悠悠吐出口氣。

清平河的河水並不很急,除非是下了暴雨漲水,此時,月暮交替,水麵上瑩著點點粼光。

正在她愣神之時,水中破湧而出一人,赤裸著上身,勁健有力,水裏岸上的兩人都沒想到怎麼就突然多出一人,相互間睜瞪眼看著。

男人身上肌肉遒勁僨張,濕漉的身子,水滴交織順著肌紋下滑,在瑩亮的月光下泛起光澤,麥色的皮膚透出一股野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