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母親特地請了三天假,計劃去那裏,姐姐沒去過鄉下,在城市高樓裏呆久了,無比向往盎然綠意,聽說父親和母親要去,於是吵著要跟他們一起去,順便采風和拍照,母親原本不同意,但是父親說帶她去看看世麵也好,母親就同意了。”
“去的路途超出他們預想地遙遠,他們原本計劃一天之內回來,但是駕車到那裏已經是晚上,他們不得不在那位老友的老房子裏留宿。”
“第二天,父親和母親去墓碑祭拜,幫老友傳話,姐姐在村子裏閑逛看風景。”
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
“走在路上,突然有一個人跟她搭話,得知她是過來看風景的,謊稱知道哪裏有更好看的風景,讓姐姐跟他去。”
“……姐姐……去了……”林書敬眼眶濕潤,“然後突然出現四個人抓住姐姐,把她拉進沒人的樹林裏……”
他顫抖的聲音和秦珍的哭聲交織。
“四個小時,整整四個小時……”
“姐姐被他們留在了那片樹林,她……從裏麵爬出來,跑回住處,換了件衣服,在昏暗、潮濕又逼仄的屋子裏抖了一夜,任由別人怎麼叫都不起。”
“父親和母親沒注意到她的反常,以為她隻是大小姐脾氣犯了。”
“我們家很正統,家族根係又多又繁雜,家風嚴謹又守舊,我和姐姐從小都是擺在櫥窗裏的樣品,父親容不得我們有一絲瑕疵,所以,在發生那件事後,姐姐害怕極了,更別說開口告訴父母這件事,對於我們來說,有汙點比死還可怕。
“那天晚上她真的想過死,拿著繩子勒緊脖子,求生的本能讓她在最後一刻卸了力。”
“回來之後,她像變了個人一樣,不出門,不吃飯,還有應激反應。”
“但是人卻離奇地胖了一圈。”
“有一天,她昏倒了,母親帶她去醫院檢查,才發現她已經懷孕六個月了。
“六個月的肚子,她才不過一百多斤。”
“父親大發雷霆,把姐姐鎖在書房反複逼問,我們才知道了那件事。”
“父親的反應不出意外,很激烈,甚至是暴怒,那段時間,他正處於升官的重要節點,是家族中眾望所歸的存在,姐姐發生了這樣的事,無疑是給他光明大道上蒙上一塊黑布。”
“之後的時間,父親的脾氣空前的暴躁,氣極的時候,甚至他說讓姐姐去死,說者心口不一,聽者卻當了真。
“姐姐割腕了,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痕,差一點就死了。”
“父親的態度終於緩和了些,不過很少和姐姐見麵,他鮮少回家,但是叮囑家裏的人不要讓姐姐出門,也不能聯係別人,要把風口抓得死死的。”
“姐姐崩潰地一度想打掉孩子,可是七八個月的孩子哪能打得掉的?為了穩住她的心態,我和母親一直在安慰她,跟她說,孩子生下,不放在家裏養,抱給舅舅家養,姐姐的人生還會跟原來一樣。”
“姐姐就這樣被哄下來,飯知道好好吃了,覺也好好睡了,但是還是偶爾偷偷一個人哭。”
“你剛生下來一個月的時候,被父親偷偷地帶去做了親子鑒定,鑒定出來,是江善財的。”
“鑒定出來的第二天,姐姐被送進那個山溝溝,和一萬塊的嫁妝一起,成為了那個人的“老婆”,當天晚上,她自殺成功了。”
故事講完,林書敬和秦珍已是淚流滿麵,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江最,企圖從她平靜的臉上看出一絲動容。
結果沒有,江最連嘴角的弧度都不曾變過。
“你知道嗎?她原本很恨你的,她跟我說,等孩子生下來後就把她掐死,但是在生下你之後她不舍得了,經常看著小小的你發呆,你的第一雙毛絨襪子是她親手織的,剛開始她不會帶孩子,毛手毛腳的,但是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你不見的那天她又哭又喊地找了一整天,像精神失常一樣……”秦珍睜大雙眼看著江最,身子前傾,話語如同滾珠一樣一句接著一句,急迫地想喚醒江最對林書雅的感情,“你為什麼一點表情都沒有?”
結尾的那句話拖著絕望的尾音。
江最垂下眼簾,說出了句極其冰冷的話:“她對我來說隻是個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