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宜孫拋下手中的銀泥盒,氣怵怵道:“娘的!誰在盒裏塞了這麼多鴿子?”
叛軍前鋒追逐官軍,卻在川中看到幾百個銀白的泥盒,裏麵還有“撲楞撲楞”的聲音。
偏將桑懌擔心有詐,命令停軍等待主將。
李士彬親自趕來,也琢磨不出銀泥盒中藏的是什麼,便讓人打開。
誰知銀泥盒裏都是鴿子,剛打開就飛了出來。
尖銳的鴿哨聲拉開了好水川之戰的序幕,接著一杆兩丈高的大纛出現在遠處的山梁上。
大纛的旗杆是新製的,旗幟卻仿佛經曆過無數滄桑,上麵布滿創痕。
猩紅的戰旗上,一個巨大的“神”字即使隔著兩裏的距離,也清晰可見。
那道山梁正處在川口的位置,川穀形成一個丫字形,叛軍追逐良久的兩輛大車此時停放在山梁下。
李士彬的瞳孔微微收縮,望著大纛下那個雄偉的身影,一字一字說道:“陳、無、咎!”
兩人是老相識了,早在漩渦書院求學時便是死對頭。
沒想到竟然在這兒碰上了。
鴿哨響聲未歇,周圍伏兵四起,第一波箭雨便讓近百名叛軍失去戰鬥力。
李士彬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他挺直身軀,沉聲道:“朝廷主力既然在這裏,倒省了我們再跑路。”
“此地地方有限,容納不了太多人,最多隻能埋伏一萬人。”
“而我軍也是一萬人,旗鼓相當,即便被伏又有何懼?”
“你們誰替我把神策軍的旗幟拿來!”
旁邊一名牽著馬匹的將領欠了欠身,卻沒有作聲。
李士彬知道他為人一向沉默寡言,也不以為意,下令道:
“桑懌!你帶你的本部人馬去!隻要拿下敵方的戰旗就是大功!”
桑懌身材矮小,貌不出眾,怎麼看都不像是勇力過人的武將。
他的腰間懸著一柄長劍,因為從軍,以前慣用的鐵尺換成一支鐵鐧掛在鞍側。
另一名將領高聲道:“末將請戰!”
他身高六尺,足足比桑懌高了一個頭——事實上在叛軍裏,即使普通士兵的身高也在五尺七寸以上,合一米七七。
桑懌能進入禁軍完全是特例。
桑懌忽然道:“我隻帶五百人,剩下的布陣。”
說著他翻身躍上馬背,拔劍朝自己軍中一指,挑出一個營來,朝前方的戰旗殺去。
李士彬知道,他是趁官軍立足未穩而搶先踏陣,好給自己留出時間布陣。
畢竟他們秦王軍步兵堅陣天下聞名,隻要能夠結陣,就立於不敗之地。
但好水川地勢狹窄,而且長途追逐之下,他們七千人在川中拉出兩三裏的距離,最快也要半個時辰才能結好陣勢。
華宜孫看著桑懌仗劍而出,不禁眼紅,叫道:“李叔!”
李士彬瞪了他一眼,然後一揮手,“去吧!”
華宜孫歡呼一聲,帶著自己一個百人隊的騎兵跟隨桑懌一道殺向前去。
隨著官軍伏兵四出,川中已經有數處開始激戰。
李士彬不去理會,接連下令,收攏士卒,開始結陣。
桑懌伏在馬上,不斷出劍挑飛射來的箭支,迅速逼近官軍戰旗所在的山梁。
相距還有百餘步的時候,兩輛並排停在山梁下的大車忽然朝兩邊分開,油布覆蓋的車尾拖出一道環狀的物體,仿佛一條不斷拉長的黑色巨蟒,頃刻間便將山梁連同兩側的穀口全部封住。
最前麵的幾名叛軍騎兵不由自主地放慢速度,彼此交換著驚愕的眼神。
華宜孫更是張大嘴巴,吃了一口的灰塵也忘記吐掉。
官軍的大車上載的並不是八牛弩箭,而是一堆環狀的鐵絲。
那道鐵絲環豎起來有半人高,上麵密密匝匝擰著兩寸長的鐵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