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裏。
燕姣然這般瘮人的目光,早就嚇得那些大臣們跪地求饒了。
然而!
麵對這樣的目光。
秦淵卻神色如常。
甚至還笑著伸出手指著燕姣然,調笑道:
“看看看,娘子,我剛說什麼來著,肉食者鄙啊……”
“沒想到啊!娘子,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還是不能擺脫自身固有的立場去思考問題啊。”
“你這讓夫君我,情何以堪呐……”
說著說著。
秦淵單手掩麵,無顏以對,看起來羞愧萬分。
見此。
燕姣然的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朕……朕!!
正當燕姣然要將滿腹的怒火傾瀉出來的時候。
秦淵又開口說道:
“不錯,米糠那玩意兒都是拿來喂豬的,的的確確不是給人吃的東西。”
“但是,娘子啊,你根本就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關鍵點,如果你意識到了,你就絕對不會生氣。”
燕姣然怒意暫收,眉頭一挑,冷聲道:“哦?關鍵點是什麼?”
秦淵把身子湊過去。
緊緊盯著燕姣然的眼睛。
一字一頓,重重地道:
“關鍵點就是——災民,特別是活不下去,行將餓死的饑民,還!算!是!人!嗎?”
此話一出。
仿佛被五雷轟頂了一般。
燕姣然直接懵了。
以至於她嘴巴雖然還張著。
卻如鯁在喉,說不出來一句反駁的話,秦淵的話仿佛施了魔咒,不斷在她的腦海深處回蕩盤旋著——
災民還算是人嗎?
算是人嗎?
算人嗎?
燕姣然想要反駁。
她想要大大聲聲地告訴秦淵,災民當然是人,和普天之下的所有百姓一樣,都是她燕姣然的子民。
但……
這話卻死死卡在她的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口。
隻是呆呆地看著秦淵。
神色複雜。
帶著震驚,帶著不解,帶著憤怒,帶著茫然……
好在。
見到妻子這幅震驚的模樣,秦淵的目的已經達成,正是趁熱打鐵跟媳婦兒一起全方位剖析下“千朵萬朵壓枝低”的意義和價值的時候。
於是乎。
他沒有繼續吊燕姣然的胃口,而是順勢說道:“嗬嗬,看來娘子算是想明白了。”
“不錯,災民和我們一樣都是人,都是大周的子民。”
“但……那是在平時,而不是現在。”
“現在對災民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能夠活下去,而不是吃什麼。”
“他們現在一心一意也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行將餓死的人,那還算是人嗎?”
“那是畜生!”
“隻要能活下去,還什麼米糠啊,那可是好東西!”
“對他們來說草根、樹皮、泥土,隻要能活下去,什麼都可以吃!”
“娘子,你見過吃觀音土活活脹死的人嗎?”
字字誅心。
說得燕姣然是無比羞愧、無地自容。
可陡然間又聽見一個陌生的名詞,燕姣然訥訥地疑問道:
“什麼是觀音土啊?”
秦淵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歎息道:“你看看,你看看,娘子,你不知道。”
“娘子,我再問你,你見過這千裏平原,所有樹木的樹皮全都被人啃光的情形嗎?”
燕姣然雖然是大周天子,但平日裏都是坐在皇宮裏發號施令,何曾親自到過災區,更別提親眼看看災區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