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我如坐針氈,坐立不安。

一個全然陌生的秦子默,一個奇奇怪怪的洋鬼子,和左右護法一樣坐在我旁邊。

很快,菜就一道一道地上來了。

但是,我沒有任何食欲,我食不下咽。

秦子默隻是閑閑地、優雅地吃著,間或和詹姆斯說上幾句話。

他隻是偶爾朝我瞥上數眼。

但很快,我就發現,菜幾乎全是我愛吃的。

當初,還是一個窮學生時,我不愛吃肉,和沙沙隻吃肥肉不吃瘦肉的怪毛病不一樣的是,我無論肥瘦一律不吃,但十分喜歡吃鹽鋦蝦,那時候,我和子默隔三岔五會到校門口小飯店改善夥食,他總是記得給我點一盤鹽鋦蝦。

我一向嗜蝦如命。

如今,一盤香噴噴的鹽鋦蝦就放在我麵前。

還有栗子雞,螞蟻上樹,幹煸四季豆,鮮蘑菜心,還有,我和沙沙當時極其愛吃的朝鮮涼菜。

真不知道我們當時中了什麼邪,怎麼對校門口那個小小攤點上的朝鮮涼菜那麼著迷。

那個攤位上天天排著老長的隊伍,一路蜿蜒,能從律園門口一直彎到對麵的馨園門口,原本是我們輪流著一下課就一路小跑地去排隊。

後來……

後來,秦子默,一到下午三點,就拿著他的複習資料,站在那,邊看邊幫我們排隊。

然後,斜倚在那棵老榕樹下,耐心地等我下課。

那年初夏,唯一共度的那年初夏,幾乎天天如此。

詹姆斯顧不上客套,牛嚼牡丹般風卷殘雲。

誰說中國的飲食文化不是博大精深呢,隨便弄幾樣家常菜就唬得老外一愣一愣的。

所以,少麟跟我提起過,在國外,中餐館裏的外國人遠比真正的炎黃子孫多得多。

頓時,心頭湧上一陣自豪感。

但是,我依然還是沒有任何食欲。

秦子默敏感地發現了,他停下筷子,沉吟了一下,注視著我,輕聲地:“怎麼不吃,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我垂下眼,淡淡地:“不是。”

或許,是身邊的人讓我沒什麼胃口。

他的眼,在我臉上仔仔細細搜索著什麼,終究,沒有說什麼,繼續和詹姆斯說話。還是什麼跨國並購的話題,我的英文聽力向來低空飛過,一多半還是當年那個麵硬心軟的鐵嘴劉老師仁慈半批半送的,模模糊糊就聽到什麼法律可行性分析,如何起草收購合同,諸如此類的。

想當初,子默曾經對我英語小測驗卷子上涉險過關的聽力分數發笑,且無奈。

伶牙俐齒的沙沙自然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糗我的機會:“汐汐,我發現劉老師今天上課一直都在瞪著你,一定是你聽力又拿了……唔,讓我算算,第二十六,哦,不,第二十七次60分!”

從來嘴巴不饒人的唐獅子更是在跟我們結伴回家的路上,涼涼地嘲諷我:“你還真厲害,每次都60?算卦也算不到那麼準吧,看不出來啊,改天去擺個測字攤子吧,生意一定興隆!”

事隔多年之後,唐獅子留美期間,偶爾跟我在msn上相遇時,還會拿來打趣我。

當年,麵對他們嘲謔且調侃的神色,我隻能撓頭,且慚愧地笑。

因為,秦子默一向視拿聽力滿分為囊中物,沙沙的英語一向也頗佳,聽力正確率至少在90%以上,唐獅子的英文雖沒有理科那麼成績輝煌,但是絕對不差。

隻有我,完全地相形見拙。

當時的我,隻是酸溜溜地撇撇嘴,我一向就既沒有子默的天分,也沒有沙沙的努力,更沒有唐獅子的聰明,這又算不得什麼新聞。

如今,報應的是,我居然成了滅絕師太。沙沙都大呼不可思議。

如今的他,英文更流利了,閉著眼聽,完全以為是老外。

可是,又與我何幹呢?

心頭有一陣微風吹過。

我低頭,繼續食不知味。

我的手機在響。

我拿出來看了一眼,連忙接了起來。

是唐少麟。

“汐汐,你現在在哪兒呢?”少麟問,“怎麼大姐說你還沒回來?”

我下意識看了斜對麵的人一眼,他正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我“哦”了一聲,柔聲問:“怎麼,你還沒去主持講座嗎?”

少麟的口氣很是溫和:“剛開完會,馬上要陪晚上做講座的劉院士和方院士他們先去吃個晚飯,你現在哪兒呢?”

我想了一下,才開口:“路上碰到了一個朋友,現在在一起吃飯呢。”

斜對麵的人仍然一瞬不瞬看著我。

聽到電話那邊有些寂靜,我有些奇怪地“喂”了一聲,接著又說:“少麟,你先去陪他們吃飯吧,我一會兒就回來。等講座完了之後,你再聯係我吧。”想想他最近的忙碌和辛苦,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一定要好好吃飯,可不許挑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