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秦子默淩厲的目光下,漸漸消音。
我一時怔住,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當年,他在加拿大的時候,放我的照片?
可能嗎?!
我腦子裏一片混亂。
秦子默仍然凝視著我,淡淡開口:“急著回去嗎?”
“呃,我——”我大腦仍然一片混亂,一時不知如何接口。
他的語氣仍然淡淡地,有禮貌地:“我和詹姆斯忙了一天,一直到現在都還沒來得及吃飯,你要不急著回去,就一起吧。”
他的眼光有意無意,但極其敏銳地再一次掠過我手上的服裝袋,然後,看向我。
我怔住了,我看向他清雋而略帶疲憊的臉,和眼神中閃過的,一瞬即逝的光芒。
現在的秦子默,現在的這種場景,於我而言,是全然陌生的。
於是,我條件反射般連忙推辭:“不了不了,你們去吧,我還有事——”
他的目光倏地黯淡了下來,臉色也漸漸陰霾。
他將頭微微轉開。
一陣寂靜。
突然,旁邊的詹姆斯重重地咳了一聲,一把搶過我手上的袋子,邀功般朝秦子默看看,對著我,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十分鄭重地:“汐汐,我剛到中國,你、應該、歡迎我,你們國家不是有一個、孔夫子、說過,有朋友,從國外來,你應該很高興很高興的嗎?”
我無力。
這個詹姆斯,遠遠比他的弟弟來得巧言令色,而且,還懂得扮豬吃老虎。
看著他看似大大咧咧,十分純樸的臉,我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但是,我仍然還是那麼站著,一動也不動。
有人走過來,輕輕牽起我的手,帶著我過馬路。
他的手,十分的溫暖。
仿佛,還輕輕歎息了一聲。
我整個人都是呆呆的。
半個小時後,我們來到了一個雅致的小餐館。
名字也好聽,觀瀾閣,和本地的一個景點,昔日的乾隆皇帝行宮同名。
古色古香的裝潢,深棕色的仿古餐桌餐椅,用木雕花窗作隔斷,牆上也用雕花窗飾作點綴,都是鬆竹梅之類,極洗練的圖案,我雖不懂畫,但看得出當初設計的時候是極花心思的,且整個餐館看上去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我記不得我是怎麼上了他的車,車是怎樣穿過大街小巷,然後,是怎樣停車,下車,坐在這個餐館裏。
我的腦子裏完全是一片漿糊。
秦子默顯然是這裏的常客,因為,看上去十分幹練的老板娘一見他就熱情地迎了出來,一口一個“秦律師”的,秦子默一徑平淡但有禮地和她寒暄了幾句。
老板娘很快就給我們找了個靠窗的雅座,視線很好。
詹姆斯始終緊緊拎著我的大小袋子,我十分無奈。
三個人坐在一個小桌旁。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因為,另一個人,正專注地看著菜單,且用修長的手指,熟練地瀏覽著,不時對身邊笑意盈盈的服務員低聲吩咐著什麼。
他沒有問我要吃什麼,至於那個自打一坐下來就極富探索精神地一徑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仔仔細細打量著我的洋鬼子,他更是連看都沒看。
我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洋鬼子是空氣。
我之所以坐在這裏,全是拜他所賜,所以,等回去以後,我一定紮個稻草人,牢牢貼上他的大名,每天早中晚三次在他身上苦練我們偉大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針灸醫術。
洋鬼子終於忍耐不住了:“汐汐——”
我白他一眼,我的小名也是你這個蠻荒之地的未開化之徒叫得的,而且,叫得如此難聽。
好歹跟雷尼爾一母同胞,怎麼做人的差距就這麼大咧?
我對他,完全沒好氣。
他有點被我嚇住了,倒吸一口氣,怪腔怪調地:“你,怎麼,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我繼續向他翻白眼,立誌給他留下惡劣印象,讓他以後見了我就隻管繞道走。
他向秦子默拋去求救的眼神,後者完全不動聲色,更不看他,點完菜後,就一直看著外麵燈光閃爍的夜色和街景,神色寂寥,無限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