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遠十五年秋,隋國迎來了難得的豐收,新帝也在這一年舉行了登基大典,改國號為梁。大赦天下,免賦稅三年。
可梁國還沒有從大旱中緩過勁來,正是百廢待興的時候。南部卻頻發洪水,地方官報上來的死亡人數一天比一天多。
此時新皇終於又在國師的提醒下,想到了那個曾經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現在卻一心窩在京都護衛營裏做教頭的蕭宇身上。
“陛下,玄武街上十幾人親眼所見,絕不會有假。”
偌大的宮殿裏,國師一身黑色道袍,寶座上的人被簾子遮去真容,隻聞呼吸聲依舊平穩。
“那女子確實能使枯木逢春,雨水清澈。她一定有辦法解陛下眼前之危。”陸橋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陛下,如今梁國斷然經不起任何天災人禍了。”
“咳……咳咳……咳咳咳……國師說的有理,那便著……蕭教頭去請吧。”簾子後傳來李祥斷斷續續的聲音。
“謹遵聖渝。”
………
作為曾經的戰友,同盟,下屬。李祥想過無數種與蕭宇再見的場景,其中也不乏現在這種。
他跪在離自己十步開外的地方,三呼萬歲。
“起來吧。”李祥壓抑著胸口的咳嗽,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往常無異。
“靈澤,我命不久矣,你還在怪我?”
靈澤,是蕭宇的字,父母走後,已經許久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了。他來不及思索高位上的人是如何得知,他跪在燒著銀絲碳的暖洋洋的宮殿裏,突然有些背脊發涼,他知道,眼前的人不再是那個笑著告訴自己好好活著的大將軍了。
他不敢起身,依舊跪著。說不上來,敢怪嗎?能怪?以什麼樣的角度和身份呢?
怪他趕盡殺絕?可站在李祥的角度,如若楊文博不死,以他的才華和胸襟,假以時日,死的可就是李祥了,所以蕭宇隻是可惜,那孩子如果能再大些,天下會是另外一個天下。但是,如今的天下,又有什麼不好呢?蕭宇實在說不上來。
“陛下,臣………惶恐!”他說著雙手舉過頭頂,整個上身都伏在地上。
“臣微末時得陛下提攜,楊文……楊家餘孽斬首那日是與臣說了些胡話,但……臣對陛下的忠心萬萬沒有動搖過。陛下……”
李祥枯黃的手掀開簾子,露出蒼白的臉來“你有什麼好惶恐的。朕召你來,是有求於你。”
蕭宇抬頭,剛好看見瘦得不成人樣的李祥,這讓他無比震驚,三個月前,他還是個可以一手拉住一匹高頭大馬的,身披戰甲,所向披靡的將軍。可如今,才過了僅僅三個月,他就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所以,他說自己命不久矣,看來是真的。
“臣遵旨。”蕭宇來不及想那麼多,他隻想救李祥,盡管他們中間有理念上的不同,有情感上的隔閡,但那終究是幾次救他於水火的人,也是天下萬民的皇帝。
“嗯。”李祥沒有過多言語,語氣也平穩,隻是那雙昏黃的眼睛始終盯著蕭宇離開時那挺拔的背影。
“所以,當真有那個人嗎?”是疑問句,但他肯定,因為蕭宇還和以前一樣不會撒謊,並且永遠把他口中的蒼生放在第一位,李祥心裏其實很清楚,今天坐在這個皇位上的不論是誰,蕭宇都是會竭盡全力去救的,自己隻不過占了些曾經救過他的便宜罷了。
李祥說完竟發了瘋一般狂笑不止,笑到咳出了血才停聲。
身旁的太監早就慌了神,揮舞著雙手大叫:“太醫,快傳太醫。”
雜亂的腳步和叫喊聲中,李祥看著手中沾滿鮮血的手帕,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
“誰說朕不是天選之子,哈……哈哈……哈哈哈。楊家死絕了,朕就是天子!”
自從新皇登基後,京都又換另外一番模樣,街道比以前還要繁華幾分,路邊又搭起了賣藝的棚子,商販們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其中不乏一些長相怪異的外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