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見?
當然是要看看走那條路,才是最好的!
如今有了極品冰靈根的我,已然不是前世那個任人魚肉的祝雪衣了。
可,我又的的確確還是那個沒有自保之力的凡人祝雪衣。
畢竟沒了觀眾的喜愛,我什麼也不是。
他們能夠因為喜歡我捏造的這個「祝雪衣」為我換來極品的靈根,同樣也能在厭倦我後收回給我的這些。
甚至是察覺到我並非表現出來的這樣後,他們開始厭棄我,隻要動一動手指,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
見我茫然,這些真人仙君們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寬容,玄微仙門的掌門拍板。
讓我不必著急,這是仙途第一件大事。
「測靈大典維持三日,不若待大典結束後,小友再做決斷吧。」
正式拜師之前,微生衍想要將我帶入仙山內部卻被我拒絕了,我說還有些舊友未有仙緣,想要同他們作別。
微生衍看了我一眼,道:「雪衣師妹,修仙一途需克製他念,凡塵俗緣重若高山,還是早些斬斷為妙。」
我自然聽出了他的意思:「可是微生師兄……緣,難道還分高低貴賤麼?」
他被這個問題問住,片刻搖了搖頭,隻說我以後就會懂。
懂什麼?
懂為什麼前世我被魔仆烙印控製,受那個吃醋的魔尊指使去勾引心悅祝妙音的你。
你分明心動,卻還是將我視為芻狗的原因麼?
看著微生衍身影消失雲端,我對自己,也是對觀眾說:「可我生來便是個凡人。」
我知道自己如今的修仙資格,這一聲「雪衣師妹」是拜觀眾所賜。
萬不敢托大自得,露出一副天之驕子目下無塵的高貴模樣。
我既不配,也不能。
——這樣的雪崽真的會是那個惡毒女二嘛,細思極恐
——雪崽沒有靈根,一個凡人背負著仙魔之間的仇恨,是黑化了吧
——嗚嗚嗚嗚嗚千萬別黑化啊我的雪崽
我沿著溪水往山下走,心中極其輕快。
我當然不會再「黑化」,因為我的心已經黑透了。
隻是當我終於走到山下去找江淵這個最佳捧哏時,發現早已人去樓空。
失去一個鞏固觀眾喜愛的機會我有些失落,正欲離開卻看見桌上放著一張紙,我下意識走了進去拿起來閱讀著。
上麵寫著寥寥兩句話。
一句是:
「恭喜,尋得生門,不赴死路。」
另一句則是:
「我將獨往凡塵功名路,十年不死或有小成。」
我看著微微一笑,將其疊好,本來想放在懷中,瞥見彈幕說要是雪崽的 CP 是這個醜男就脫粉後,我頓時收住手,將這張紙放在袖子裏。
拜托,捧哏哪有會為我氪金的觀眾重要?
見我態度像是對待友人而非少女懷春,觀眾放心了,我也高興了。
在我斟酌之後,還是選擇了那個白衣仙子所說的淩虛宮。
原本我是不願意去全是女子的門派的。
我生於內宅,又未投胎嫡母腹中,所見女子聚集之地大多爭執不休,明槍暗箭——
其實男子多的地方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但至少我能矯揉造作惹人憐惜,過得稍微好些。
但看著胡天海地亂談的彈幕說要是雪崽去淩虛宮就給我「氪」一個和那個宮主一樣的體質。
我咬了咬牙,還是去了。
得益於前世的苦難,我或多或少了解到修仙之人主要講究三個天賦。
靈根,悟性,體質。
還有更縹緲的另外三個能力。
血脈,傳承,絕技。
如今隻有極品靈根,其他卻還隻是個凡人的我,不知道這條仙路我會走成什麼樣子。
所以當看到那條彈幕時我義無反顧選擇了淩虛宮。
哪怕、哪怕發生任何事!
我對著淩虛宮的行妙真人說,願拜入淩虛宮門下。
白衣仙子喜不自勝,囑咐我收拾收拾明日便帶我走。
我自然點頭,看著彈幕說為我氪了九寒淨體喜不自勝地回去準備收拾東西。
卻忽然被人叫住:「雪衣師妹——」
轉過頭,果不其然是微生衍,以及他身後神色天真的祝妙音。
微生衍喊住了我卻沒有繼續說什麼,倒是祝妙音呆愣片刻反應過來,蹦蹦跳跳地歡快跑過來:「雪衣姐姐!」
態度熱絡不少。
我看著彈幕漸漸充斥的妙音寶貝,壓下不快衝祝妙音微微一笑:「妙音!」
除了九寒淨體,我選擇淩虛宮的另一大理由就是為了遠離我的好妹妹祝妙音。
在這些日子裏,通過「彈幕」我大概猜到了,外麵的這些所謂的「觀眾」,可以觀看不同場景。
在我這邊的自然是喜歡我多些,在祝妙音處的自然是喜歡祝妙音多些。
當我們同處一處之時,這兩方觀眾便會合並。
我好不容易讓這些觀眾們喜愛我,絕不允許祝妙音將他們拉走!
於是看著絞盡腦汁,明顯是在回憶微生衍教她留住我說辭的祝妙音,我歎了口氣:「妙音,姐姐真的不想離開你。」
祝妙音聞言一喜:「那就不要離開啊!」
她回頭看了眼微生衍,又對我笑:「就留在玄微仙門!不好嗎!」
我看著她的笑靨,忽然說:「妙音終於和我親近起來了,我卻要離開,當真舍不得。」
「隻是那淩虛宮宮主同我一樣是變異冰靈根——我得早些變強,這樣才能為父母親人複仇。」
我的觀眾們似乎身處一個沒有仙魔的和平時代,於是我不動聲色讓他們發現可愛嬌俏的祝妙音其實和他們並不相同。
聽完我這話,其實與父母相處不過幾載,做仙人比做凡人更久的祝妙音有些難以理解。
她看著我的眼神帶了些為難:「雪衣姐姐,可是那些凡塵俗緣會阻攔我們道心,我們修行之人應該心懷蒼生,而非拘泥小愛。」
我看著她,漸漸明白為什麼前世她能夠取走我的半顆心,尤嫌它汙穢不堪。
玷汙了自己的潔白紗裙。
我沒再說什麼,隻是等到祝妙音和微生衍無功而返,才輕輕歎息。
「摒棄小愛,心懷蒼生……」
「蒼生大愛,難道不是一眾小愛的累積麼?」
我呢喃著,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說出了聲,唯恐這種小情小愛格調太低叫觀眾不喜,忙凝神看去——
——雪崽真的,我哭死
——不是,突然覺得女主好可怕啊,太冷靜了吧,一家人幾乎死絕了還能和滅門仇人戀愛
——等等,女主的意思是顧全蒼生,犧牲準確的那個人?
——本蒼生一員突然有些不適
我定定地看著彈幕中閃過的話語,發現自己誤打誤撞讓這些觀眾更加喜愛我了。
因為連睡夢中也不敢懈怠勢要露出最美姿態而緊張多日的心忽然鬆緩一瞬,我輕輕笑了起來。
彈幕說宛如靜開自香的幽蘭。
我看不見自己的臉。
淩虛宮亦處於群山之中。
行妙真人的飛行法器是柄飛劍,一路上她時不時地發出笑聲,讓我不由有些驚悚。
好在不過半日便到了淩虛宮外。
行妙真人走到正門與那些弟子說了什麼,高興得手舞足蹈,背影都透露著一股子歡快。
旋即,門口的兩個女弟子齊刷刷轉頭眼毛精光地看著我。
我……現在跑來得及麼?
很顯然是來不及的。
我將手按在淩虛宮的驗靈石上,同樣的衝田光芒亮起,那兩個弟子麵露驚喜直接將我一左一右架在中間,高呼這等曠世奇才可不能跑了!
帶我來的行妙真人豪情萬丈地走進宮門。
緊接著,一位身神清骨秀的黑裙宮主自天而降,眼光清冽含笑:「你可願入我淩虛宮門下,持劍斬盡不平事,憑心渡盡天下苦厄?」
我想,我自己且渡不盡苦厄,又如何能渡天下?
隻是此時彈幕忽然激動起來。
我想起自己的情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照著前世妹妹那樣跪在地上行拜師禮:「弟子祝雪衣,見過師尊!」
一派祥和之中,彈幕也異常歡快,撒花氪金,似乎又給我弄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說是拜師隨禮,祝我斬盡不平事,渡盡天下苦厄。
唯有我的心是冷的。
我沒有正麵回答淩虛宮宮主的問話。
我是個披著完美仙子皮囊的卑劣凡人,卻被萬眼錯看,接受榮光。
而我隻是不想死。
觀眾似乎為了我氪了不少的金,出乎我意料那麼多。
淩虛宮先是給我確定了靈根的品級,是更勝天靈根的極品冰靈根。
淩虛宮弟子們:「好!小師妹天資絕世!」
又為我測了根骨,是宮主同款最能發揮冰靈根的萬古難遇九寒淨體。
淩虛宮弟子們:「好!少宮主之位不再懸空!」
最後拿來功法測試我的修行天賦,一炷香我便成功練氣。
淩虛宮弟子:「好!宮主很快能退位讓賢了!」
我:……?
我所擔憂的妒恨陷害並沒有發生。
淩虛宮弟子們在曆經一次又一次的震撼後反而興奮起來,全都吹鑼打鼓,將我捧成了掌上明珠。
彈幕裏也是歡快一片:
——哈哈哈!我就看雪崽怎麼黑化!我寵死她!
——我寵死她!
——我也寵一下,給雪崽淺淺氪了一點
被眾師姐簇擁在中心我有些不習慣,卻還是露出一點笑意:「雪衣剛拜入師尊門下,還望師姐們多加照顧。」
師姐們都笑了,說我這樣的天資哪裏輪得到她們照顧,但還是拍著胸脯說絕不會讓我受半分委屈。
是啊。
我感受著體內遊走的靈氣。
練氣三階,在修仙者之中算不得什麼,卻足以讓我徹底割舍自己的凡人身份。
而且,除卻淩虛宮已經測出的九寒淨體與極品冰靈根以及絕佳的修行天賦,觀眾們還開始在我的血脈上氪金。
如今似乎隻是比較低等的什麼冰雪方麵血脈。
但我不著急。
我有耐心。
彈幕還在說:
——雪崽這個天賦絕了,咱們雪門弟子都是富婆啊!
——雪崽再氪下去就能腳踹魔尊了吧,突然期待
——期待加一
——期待加一
——啊,重點是雪崽有了這些天賦可以做任何事情了好嗎!
我看著,眼眸一黯。
任何事?
那我可以殺了祝妙音麼?
不可能吧。
如果我真的去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這些觀眾,這些看客,還會不會氪金維持著我的這份天資?
和所有人一樣,看見了我的醜惡內心之後,她們也會厭棄我吧。
何況,祝妙音也有一群真愛觀眾,不可小覷。
氪金能使一個人變強,同樣也能剝奪她的一切。
隻要有一個觀眾喜愛祝妙音,我便不能輕舉妄動。
我垂下眼,對著圍在我身邊的師姐們露出溫柔無害的微笑:「真好啊,我可以勤加修煉,守護蒼生了。」
蒼生,我有什麼資格拯救蒼生呢?憑這騙來的靈根體質,這空中樓閣般的仙人身份?
我內心有一個聲音,恐怕蒼生更願意沒有神仙妖鬼,自以為是地插手吧。
卻不敢宣之於口。
淩虛宮的現任宮主,也就是我的師傅。
被世人尊稱為悲聞仙尊,據說是飛升之下第一人——
這也是她能夠不在場就成功從玄微仙門搶走我這個徒弟的原因。
悲聞仙尊聽聞我一炷香練氣、三日築基之後便將我喚來身邊。
看彈幕中描述,這位仙尊曾數次挽救天下狂瀾,身懷大公德。
絕非尋常仙人。
玄微仙門的掌門來她麵前都要畢恭畢敬喚一聲仙尊。
此刻,這位第一人久久地注視著我,忽然輕笑:「九寒淨體?」
我不知怎麼心下一緊:「是。」
悲聞仙尊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笑意:「九寒淨體可是很容易死的。」
「你還是極品冰靈根。」
「乖徒兒,你是怎麼活這麼久的?」
原本在歌頌悲聞仙尊功績與盛世美顏的彈幕忽然一空,旋即瘋狂滾動起來,而我心中亦生出無限惶恐——
竟然被看穿了嗎!
之前得知自己的師尊有多厲害的得意慶幸在此刻全變成了恐懼,她看出來了麼!
這位仙門第一人瞥見我強裝鎮定的神色忽然彈指有寶劍出鞘!
那柄劍直直地指向我,猶如雷霆之威!
隻一瞬!
我眼前的彈幕全都消失不見!
甚至我再也感受不到那些彈幕存在!
居然強到這種地步了麼!
我忍不住踉蹌退後一步,不敢想失去觀眾的我要如何活下去,緊接著悲聞仙尊又開口了:「咱們師徒之間有些私密之語,不好叫外人聽見。」
我遲鈍的腦海一時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但聽她道:「你在害怕什麼?」
我低低開口:「師尊……」
見我如此緊張,她沒有多嚇我,隻說她已經壓製功德不願飛升千年有餘,如今見了我這樣完美的繼承人,終於可以稍微放心。
我驀然抬首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繼承人三個字:「您、您的意思是?」
黑衣宮主氣度斐然:「我不管你是遇見何等機緣還是奇遇,但你這樣的天資若不能入仙門造福蒼生,便該自發現之時就地格殺。」
她說:「否則假以時日,大約連我也不會是你的對手。」
心懷蒼生的淩虛宮宮主所看見的祝雪衣是一個鬼才。
她若一心向善,可為六合八荒萬仙執牛耳者;
她若一念成魔,是遠比魔尊墨鱗還要恐怖的存在。
她若……不可說。
不待我違背心意地表達對仙門的忠誠以及永遠向善的決心,悲聞仙尊周身恐怖的威壓卻漸漸開始散去。
她自宮主高座之上緩步走下,那柄斷開我和觀眾彈幕連接的長劍歸鞘,並隨之漸漸縮小化作一方玉佩模樣。
「這是我的本命寶劍。」
「你拜師前我便說,要持劍斬盡不平事,憑心渡盡天下苦厄。」
隨著黑裙宮主的手指微微一動,那塊玉佩向我飛來。
不待我躲避便係在我的腰間,仿佛隻是塊普通的玉佩。
「我不能輕易地相信你,但你在沒有被執念所毀前,也是我所立誓守護的蒼生,需渡的苦厄。」
說罷她摸了摸我的發髻:「去吧。」
隨著這一聲「去吧」,我再一次看見了一頭霧水的彈幕。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去的。
看見我腰間係著有宮主印記的玉佩,幾個我並不記得名字的師姐眼眸一亮,上來便愛不釋手地撫摸良久。
邊摸邊說:「啊哈!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少宮主信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