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木凳細的很,寧甯在上麵站都站不穩,裙擺又太長,寧袁氏又要求行走間不能露腳,隻走了五步,寧甯已經出了一身汗。
身板稍微一晃,頭頂的茶水就會灑出幾滴。可若是身板不晃,又難以行走。
“阿母,非學不可嗎?”
“若你嫁的是尋常人,阿母自不會要求你那麼多,你隻需要平安快樂的長大就好。可與你有婚約的是隔壁陳郡謝氏的嫡公子,其母又是潁川陳氏之女。世家大族的新婦,禮儀隻是最基本要有的,你看那陳氏,性子孤傲不假,可你以為她為何能教出謝雲星這樣出類拔萃的孩子?她滿腹詩書,比我們這些隻知利益的商賈婦人不知強上多少。”寧袁氏將她頭頂的茶杯取下,用帕子為她擦了擦臉上的茶水,“孩子,你不喜讀書,阿母不強求,總歸婦人們聚在一起也不會像郎君們一樣討論史書。可這規矩儀態是擺在明麵上的,這些做不得假,你隻能苦些,再苦些,才不會被那些婦人譏諷嘲笑。”
“可是阿母,你與大人,如何就能斷定謝家三郎一定能高中,又如何能肯定他有了功名之後一定會遵守諾言與我家結親?阿母,兒問你,若我與謝三郎換一換,我是兒郎,他是女子。曾為世家大族的是我們,兒自幼聰慧,事事有自己的見解,且出類拔萃,年及冠後考取功名成為朝廷命官,阿母可還會想起這個遠在邊關小郡的未婚妻?都城繁華,高官達貴更是數不勝數,娶一個商戶之女於我無益,若在都城中有高官看中我有前途,願把女兒下嫁,自此成為連襟,在官場上多扶持我,這些都比娶一個商戶之女要有利的多。就算是沒有高官達貴看中,娶一個粗鄙不堪的商戶之女,女眷之間的宴會走動,這個來自邊陲小郡的嫡妻也會因不知禮數讓我丟盡顏麵。阿母,女兒說的這些,阿母應當明白。”
寧袁氏隻看著女兒滔滔不絕,眼中的擔憂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欣賞,“我因年邁,不能像教你二姊那樣去悉心教導你,如今看來,你的聰慧較之你二姊,不遑多讓。”
寧宣九歲時寧袁氏開始教她珠算,教她內宅之中的彎彎繞繞,寧宣那時懵懂,卻肯下功夫,不理解寧袁氏話中的意思,她便將寧袁氏的話寫下來一遍一遍的去背,直到長到十四五歲才參透那些道理。如今寧甯九歲,婚姻之中的利害,乃至人心善惡,她竟都能一一點出。
“你說的這些,我與你大人都想過。”
“兒不理解。”
她是真的不理解,寧袁氏與寧澤能撐起這麼大一家子,這些道理寧甯都能看透,他們又為何執迷,非要她嫁給隔壁謝三郎呢。
“所以你大兄,是我們的底牌。我們都在賭,賭你大兄凱旋得封。邊陲小郡的商戶之女自然是可以隨時拋棄,謝家一朝得勢,自然也是敢說婚約不過是兩位家主酒後戲言。可若你大兄有了功勳,成為朝堂新貴,你便是朝堂新貴唯一的嫡親妹妹,誰敢輕視你半分?”
“可大兄杳無音信。”
“杳無音訊,便是最好的消息。誠如白行所言,你大兄走了十年,在軍中定也有其交好之人,若他身死,自會有其友來報喪。沒有消息,便是平安無事。”
寧甯望著她:“阿母,大兄是個怎樣的人?”
寧袁氏望向院中,那裏空蕩蕩,曾也有一群孩童在那裏嬉笑玩鬧,如今出嫁的出嫁,成家的成家,冷清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