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S市的梧桐樹上凝滿了朝露。
黑色卡宴後座的許霽月將臉攏在羊絨圍巾裏嘟囔道:“爸爸你也真是的,這才幾點鍾就要帶我出門……困死了都。”
“不是說好了要見見以你名義資助的學生嗎?”許母撥出許霽月藏在圍巾裏的細絲,“月月困了就在車上睡一會兒吧,開到山裏還要會兒呢。”許父隨即說道。
許霽月疲憊地閉上眼,心裏止不住地抱怨。什麼資助,什麼學生,父親要做的事情為什麼非要頂著她的名號?她隻想安安穩穩地窩在家裏的鵝絨大床上大睡特睡,天知道不上早八是對一個大學生多大的赦免!尤其是她這種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忍痛離家在離學校最近的小區買了套平層,也隻是為了省去在路上的通勤時間多睡一會兒。
車程逐漸顛簸起來,搖醒了迷迷糊糊打盹的許霽月。她惺忪睜眼,惟見燦黃的日光橫衝直撞在曲折的山穀。塵沙隨著車輪滾動撲簌簌地飛,黑色卡宴像一頭豹子獵進了茫茫的山野。許霽月的心一下子就明亮起來,也不枉坐車這麼久,任誰看了這樣的大山都會感到暢快至極。
終於抵達目的地。
村口圍了好大一群人。有人拉著橫幅,毛筆手寫的“熱烈歡迎許氏集團”幾個大字惹得許霽月眉眼彎彎,“都什麼年頭了還有人用這種歡迎方式,真老土。”不過這個字確實挺好看的,許霽月心想。不像印刷橫幅那樣千篇一律失去靈魂,手寫的墨字反而透出一股風揚的力勁,許霽月從小練習書法,一下子就認出這字不同尋常。
許霽月掃過人群,灰暗暗的顏色裏陡然站著一位少年,梗著腰身直直地站在那兒。和身邊的人不同,他隻是靜靜地望著許家的車門,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眼神中有說不出的情緒,期待與別的什麼混雜著,許霽月遠遠地也辨不清。
於是下車。
雖是深秋,許霽月卻仍然穿著短褲。細細直直的小腿剛落地,目光便都聚焦在這白膩如羊脂一樣的肌膚。厚底板鞋被許霽月當拖鞋踩著,也好在是厚底,不然村裏泥地土地說不定就沾上髒了,她這樣想著,順便翻上了後跟。
韓昭目不轉睛盯著許霽月,見她彎腰提鞋,不知怎麼的,那抹白有些刺眼。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自從聽見許家人要來的消息,他的心就直跳。是激動嗎?終於要見到那位名義上資助他的許大小姐,那位像天神降臨一般突然挑中他要拉他出泥濘的許家人。他十八年來從來都不敢相信好運會降臨在自己身上,直到那一天村長激動地拉住他的手:“小昭,你終於能放心念書了。”從那以後他便經常翻出資助信,摩挲著資助人的名字。
許霽月。
她長得果然和名字很像。精致的臉龐不需過多妝染就足以令人銘記她的美。細看卻又會發現許霽月的眼角眉梢透著一股飛揚的嬌憨味道,果然是公主,韓昭隻覺得她擔得起這樣的稱號,不然怎麼會有人驕矜如此呢?
村長見人下車,忙不迭上前迎接。老人激動地握住許霽月的手,“許小姐,真是太感謝您了!多虧了您的資助,山裏的孩子才能學下去啊!”粗糙又幹燥的手鉗得許霽月生疼,她無奈笑笑:“您客氣了。”尷尬轉眼,卻對上一汪清涼的眼眸。
是他。剛剛站在人群中許霽月就注意到這個高個少年,現在近距離看竟發現這少年眉眼清秀。不知為何他剛剛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許霽月說不上來,隻覺得好像被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