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他隻聽到耳邊一聲悲鳴:“父啊!”接著就是嗚咽的哭聲,然後一個人猛地趴在了一邊地上,手臂枕在鼻子和地板之間,嚎啕大哭起來,手裏正正捏著那本《勸學》。
“押對了!”這一刻,高瑞奇隻覺天旋地轉,氣血霍霍的衝上腦袋,讓他快要暈眩過去,他順著這暈眩再次趴在了地上,渾身都在止不住的顫抖。
因為狂喜。
夢見蕭老爺?
這是高瑞奇的滿嘴謊言,僅僅為了能夠巴結到蕭翰。
然而這不是高瑞奇的運氣,而是他的堅韌不發的意誌。
為了今天這亡命之徒般的膽大包天的謊言,他準備了很久。
如果說這段時間,高郵城裏隻有兩個人天天都在琢磨蕭府和蕭翰的話,其中肯定不包括高狐狸和齊烈風,更不要說張士誠弟兄們。
這兩個人一個是艾菩薩,另一個卻是高瑞奇。
隻有攀上高枝,麻雀才能變鳳凰。
隻有混進糧倉,耗子才能長得像狗一般壯,否則永遠是隻肮髒耗子,而不能做威風凜凜的壯犬;
高瑞奇明白這些道理。
他從各路打聽蕭翰這個糧倉“破口”,甚至雇傭人跟蹤蕭翰,但是他和蕭翰差得太遠。
和張士誠在一起的共同語言都比蕭翰多,張士誠起碼喜歡聽戲、算命和裝斯文,而蕭府少爺除了高郵小霸王的惡名之外,隻剩下打打殺殺,和他一個儒生有什麼共同點?
終於某天讓他逮住了機會,天道永遠不會虧待勤奮的人。
那天當蕭翰從對麵酒樓裏前呼後擁的出來之時,他絕對不會想到:坐在不遠處路邊攤的那個手拿半塊燒餅的落魄窮酸已經等了他一個半時辰,這窮酸就是今天終於來到他麵前的高瑞奇。
高瑞奇那天遠遠墜著蕭翰的馬隊跟了半個城,然後他看到蕭翰在一個舊書攤慢了下來,說是舊書攤也不貼切,是賣春聯的小攤子,那攤主也是個落魄書生,沒法子,隻能靠寫春聯給自己賺點過節錢,攤子邊擺著一摞儒家舊書叫賣,顯示著攤主對自己所學東西的不屑或者絕望。
蕭翰沒有停,但他放慢了馬匹速度,在馬上微微朝外傾斜了身子,溜了一眼那攤子,然後揚長而去。——這一切都沒逃過高瑞奇那雙眼睛,甚至包括蕭翰沒有看春聯,他的目光較長時間停留在那摞儒家破書上。
高瑞奇當然不會幼稚到認為蕭翰想買本書看,他回家琢磨到半夜,琢磨蕭翰,琢磨那攤子上的書有何不同,猛地如醍醐灌頂般從破被子中翻身坐起,他明白了:蕭翰不是對書有興趣,而是他懷念他父親!
看到書就想起了他那位大儒父親!
但是明白蕭翰、儒家的書和蕭老爺的關係也沒什麼用,他依舊無法見到豪門公子。
蕭府會用對待走錯門的耗子那樣對待他這種小人物,而蕭翰說不定在趕他滾蛋的時候,還會抽他一記耳光。
“該怎麼利用這點呢?”高瑞奇坐在床上,手托著下巴,一直托到清晨的陽光照射他兩個黑眼圈上。
“唉……也沒什麼進展,”聽著外麵的雞叫,高瑞奇絕望了,他躺回冰冷的褥子上,看著頭頂歪歪扭扭的房梁和茅草,失望的自言自語:“又一宿沒睡,今早還想著再做個美夢呢,唉……”
“夢?”高瑞奇突然一愣,他眼珠子一轉,滿是驚異,又念叨了一句:“夢?”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我想到了!”高瑞奇突然岔開手大叫起來,從床上出溜到泥地上,跪在那裏,滿眼興奮。
他想到的點子非常冒險。
就是說謊騙蕭翰說:蕭老爺給自己托夢。
至於這個蕭老爺的目的呢?高瑞奇聽人說過:蕭老爺以前對蕭翰非常嚴厲,想把他培養成儒生,隻是這個小少爺銜著金湯勺出世,不在乎這些學問,隻喜歡打打殺殺;而在這個朝代,儒家學問也不能讓人飛黃騰達,蕭老爺就死了心,所以蕭少爺就變成這樣的小霸王了。
那麼蕭老爺還是希望兒子讀點儒家經典的,托夢讓自己給兒子帶書!
高瑞奇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他自言自語道:“那什麼書好呢?”
他搓著頭皮皺著眉頭思考,在地上手腳並用爬了過去,在牆角拉出一個滿是塵土的藤條箱,把箱子傾倒,頓時一堆書滾了出來堆在了地上,小屋裏立刻滿是塵土的嗆鼻氣味。
高瑞奇也不管天冷,推開窗戶,讓光明和寒冷一起衝進來,借著晨光,他開始反複挑選那些書籍,力圖找出一本蕭老爺生前可能讓蕭少爺反複誦讀的經典來。
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說的合理,才能打動人!
他考慮到蕭翰那種水平,從中挑了一本《勸學》,勸人學習嘛,蕭翰不愛讀書,蕭景逸老爺很可能要出這種勵誌的東西讓兒子背。
做了這麼多準備之後,高瑞奇也拚了,把自己的銀錢全當做買路費,因為蕭翰這種人他是買不動的,那麼銀錢何用?全給那群勢利眼下人好了!
曆盡千辛萬苦,高瑞奇冒著傾家蕩產外加被打個半死甚至被打死的風險,跪在小霸王蕭翰麵前說著關於他父親的謊言,高郵最瘋狂的賭徒也不過如此!
此刻蕭翰少爺握著那本《勸學》痛哭流涕,高瑞奇知道自己成功了!
緊緊握緊了自己雙拳,高瑞奇。(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