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滾你媽的!啊!!!你……”蕭翰猛地握住一邊躺椅把手,挺身狂吼了起來,他暴怒了,一天的怒氣全發作在了這個不識相下人的身上,還沒罵完,他就慘叫起來。
蕭翰低頭一看,胸口插進了半截針。
“啊!”紋身師傅也慘叫起來,他躺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對著蕭翰亂搖,眼淚橫流的叫道:“少爺,是你挺身子,不關我事啊,饒命啊……”
剛剛他正在下手,沒想到這個少爺一聲大吼,接著一挺胸脯,半截針都插進肉裏去了,怎叫這個師傅不魂飛魄散,對方可是高郵的天字號人物啊。
“你媽的!”蕭翰看著那截針,伸手鉗住針尾,使勁一拽,把整根針拉了出來,氣急敗壞的他把血淋淋的針往矮茶幾上一丟,抬腳就想踹腳下白肚子蛤蟆一般的紋身師傅,忍了忍,堪堪的把腳放下,一抬頭,凶光閃閃的雙眸就盯上了麵前不知所措的看門仆人。
說時遲那時快,蕭翰抄起手邊的茶碗對著那下人就砸了過去,口裏叫罵都升級了:“你這沒耳光的狗種!”
說著,蕭翰就站了起來,大踏步朝那仆人氣勢洶洶的走去,咬牙切齒。
“少爺啊!”胸口被茶杯砸了個正事,看門仆人往後一頓,差點沒摔在地上,不是茶杯重如重錘,而是少爺的猙獰讓他腿支撐不住了,絕望之下,他索性彎到這搖搖欲墜的膝蓋彎,一下五體投地在蕭翰腳前,一句大吼讓蕭翰踹向他腦袋的腳停在了半空。
這仆人吼道是:“門外那人說蕭老爺托夢給您!!!!”
“你說什麼?”蕭翰愣了不知有多久,一直到胸口的血流到肚臍窩才好像回過神來,他倏忽一下蹲到那下人腦袋前,滿臉難以置信的叫道:“你剛才說什麼了?”
“有人夢到蕭老爺了!那人要見您!”那仆人抬起頭大叫,已經淚流滿麵了,這是從鬼門關遛了一圈之後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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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看門仆人去而複返,高瑞奇踩著小碎步夾著一個包裹跟著進來,宛如新媳婦見婆婆一般臉上就寫著“惴惴不安”四個字。
他先掃了一眼屋裏的情景,此刻周圍擺設的豪奢如霧氣般飄渺,唯一橫亙在他眼中的就是蕭翰凶龍般的模樣:赤足昂首而立,披著一件長袍,胸口一顆血肉模糊的狼頭,血就順著那裏往下流,肚子上一片血跡,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了他,眸子轉也不轉。
這情景讓高瑞奇膽寒,他沒等蕭翰發問,自己啪的一聲跪了下去,額頭觸地對著蕭翰頂禮膜拜,四肢一匍匐在地,高瑞奇耳朵裏就響起了:“咚咚咚”的聲音,那是胸膛裏顫抖的心髒貼在地板上的回響,叫道:“小人高瑞奇參見蕭少爺!”
蕭翰沒廢話,他往前走了兩步,叫道:“你說你夢見我父親了?可有虛謊?!”
“小人昨夜確實夢到了蕭老爺,不可欺哄少爺,所以我今天才來蕭府。小人敢指天發誓!”高瑞奇隻覺舌根打顫,但他強忍著恐懼,愣是讓每個底氣不足的字在口裏打了個轉,才斬釘截鐵的吐出牙齒外去。
“怎麼回事?你要是胡說八道,我今天把你滿嘴牙都打出來!”蕭翰既期待又害怕被騙,他隻有猙獰的吼著,用恐懼嚇退奸詐。
高瑞奇連連磕頭,卻沒有回答,隻是慢慢把自己帶的包裹打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這破舊的土布包裹之上,蕭翰抬高了下巴,蹲在矮茶幾之後紋身師傅立直了身體,連站在門口的看門仆人都踮了踮腳,想從高瑞奇肩膀後麵看清楚這家夥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包裹打開了,大家臉上都有點失望:什麼奇異的玩意都沒有,隻有幾本書。
而且是破書。
封麵發黃,書脊殘破,邊緣都被手指抹黑了,就像是高瑞奇撿來的垃圾。
“這是什麼?”蕭翰口氣裏透著一股失望。
“少爺啊!”高瑞奇一聲哭喪般的哀嚎,接著把那幾本書高舉過頭頂,腦門卻又磕在了地上,他大叫道:“昨夜,有一道骨仙風的長輩入我夢來,自言乃是蕭府主人,說讓我替您帶幾本書,讓您苦讀,莫耽擱大好時光,免得老大徒傷悲。這書乃是《勸學》,蕭老爺還讓我為您朗讀謄寫。”
“《勸學》?荀子的《勸學》?”蕭翰問道。
“正是!”高瑞奇大叫一聲,他腦門貼地,雙手高舉,一動不動等了好久,也不見頭上蕭少爺有何言語,肚子裏大叫:“不妙!難道壞事了?”念及此處,冷汗順著腦門粘到地板上,連舉著書的胳膊都顫抖起來,彷佛手裏不是幾本書,而是一塊沉甸甸的鐵。
不知等了多久,高瑞奇隻知道自己好似一架破爛的獨輪車,被山高的貨物壓得咯咯作響,隨時都可能癱軟在地,變成一團爛泥,然後就在這時,腦袋前麵不遠處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接著渾身一輕,自己這架破車上運載的重量不見了。
高瑞奇下意識的抬起脖子,頭顱微微升高彷佛浮出水麵觀察的蛤蟆,目光順著地板往前爬,然後他看到的是一雙膝蓋!
同樣跪在地上的膝蓋。
接著好像下雨了,那膝蓋前麵的地板上爆起了一個又一個的碎裂的水珠。
“怎麼了?怎麼了?”高瑞奇不敢再抬頭了,隻敢把眼珠子死命的朝上翻,想看明白自己前麵兩尺的地方到底出了什麼事,但眼珠都疼得要死,還是被眼皮擋住了,看不見前方是什麼?
喜事?還是壞事?這一瞬間,高瑞奇腦袋裏突然想到的是:自己所有的銀錢都拿來送禮了,萬一自己被打了,該怎麼買藥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