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皓潔的月光灑在一條小街裏,這裏沒有了白日隨處可見的泥漿、垃圾、碎瓦片,全被鍍上了亮閃閃的銀色,乍看上去如神話中的龍宮銀道一般,濃濃的夜色無奈何的躲進月光灑不到的牆邊,好像白日裏的流浪漢那般無奈的坐在屋簷下,他黑色的袍子卻不經意的伸了出去,壓去街的另一半,把這條街豎著劈成了兩半,一半明光耀眼,一半黑暗如霧。
這街的月色如水,平靜也如水,然而黑暗卻不平靜,黑色裏有不少東西在霧氣般的動著,好像幾隻耗子鑽進了乞丐的袍子攪起了一團團蠕動的褶皺。
其中就有一個人縮著脖子,弓著腰,貼著牆角,如一隻大貓般悄無聲息的來到這街的中心,陷入黑暗的一個殘破院子前。
在夜裏可以清晰的看到銀色屋頂上缺了一大塊,那是屋頂塌了半邊所致,既沒有門也沒有院牆,隻剩幾根幹樹枝在空蕩蕩的門框周圍插著,宣示著這是這柵欄的最後堅守者。
他用手輕輕去捅擱在門檻上的一雙鞋子,嘴裏小聲叫著:“老大,老大!”
門檻裏放著一張草席,上麵躺著個壯漢,在陰影裏他慢慢的坐起來,好像是黑色水裏泛起了一個巨大水泡,接著是屋裏、院子裏雜草裏又鬼魂般移動過來幾個人,他們湊在了一起,好像聞到了腐肉氣味的禿鷲群。
“怎麼?有肥羊了?”坐著的壯漢嘻嘻笑了起來,手裏從懷裏掏出了一把匕首。
“兩個!”門外的大貓眼睛都好像發光了:“看起來穿得挺不賴。”
“走!”一群人衝進了街道,他們刻意走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半片,然而當因為興奮小跑而揚起的手臂末端卻伸出了黑暗的掩護,好像衝出黑水的怪魚,嘴裏“尖牙”寒光閃閃。
“看!就是他們!”大貓叫道,這群人半蹲半趴在這條小豎街口,腦袋伸出來半邊朝橫街看去,豎街有半片街道藏在黑暗裏,而橫街則擁抱皓月,街上明亮得如同白晝,連隻老鼠竄過也一清二楚,果然橫街上走來兩個人。
兩人衣服好像都不錯,月光打在他們肩頭竟然如水紋般蕩漾開了,那是絲綢特有的反射,行走之時,踢開身前袍襟,露出下麵的牛皮靴,左邊那個身材高大壯實,肩上斜靠著一個長條大布袋,右邊那個身材略微瘦小,頭纏白布,然而行走之時,兩臂並不擺動,就靠在身前,捧著一件袍子。
“好久沒有遇到肥羊了!”老大把臉轉回來的時候,兩眼放光,他半跪在地上,把正拿匕首唰一下變成反握,然後狠狠在空中虛捅一刀,低聲叫道:“搶光那兩個蠢貨!機靈點,圍住,別讓他們逃了。”
回應他的是猙獰的笑容和斧子、竹槍、長棍的有力虛劈。
“幹活!”老大一聲低吼,這群人從街口衝了出去,好像一群逃避洪水從洞口爭相蜂擁而出的老鼠,長著尖牙的吃人大老鼠。
兩個倒黴小子倒也機敏,一見這七個人衝過來,立刻閃身背靠住了臨街牆壁,然而這也沒什麼,七個人半圓形圍住了他們,帶著血汙的刀劍棍棒遙遙指住了他們。
“幹嘛?你們是誰?”捧著袍子的那家夥很緊張,立刻大叫起來。
老大並不著急說話,他是老手,等了等,先讓手下把武器上下晃動著威嚇了對方一下,然而他是興奮和失望並存:捧著袍子的那小子頭上纏滿白布,一看就是個挨揍的主,自己人一恐嚇,果然嚇得哆嗦,躲在了同伴的身後;然而他旁邊那個抱著包裹的年輕人則一臉的冷漠,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