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午,溫芷泠買完菜往家的方向走。
“芷泠?”
溫芷泠聞聲轉過頭。
麵前的男人清瘦挺拔,身著一件白T,一條灰色運動褲,背著一個黑色雙肩包,脖子上掛著台單反相機。
“真的是你!”男人推了推他的黑框眼鏡,驚喜地睜大眼睛。
“李鶴。”溫芷泠淡淡開口。
李鶴感到她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憂傷。
“這兩年你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他試探地問道。
他回想起他們的上一次見麵,那是在她和鍾璃銘的婚禮上,單位派他去拍素材。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天從不喝酒的他是如何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
見她沒有回應,李鶴緊接著說道:“我剛跑完新聞回來,走上我家吃飯去唄,我給你做好吃的。”
“可我已經買了菜了。”溫芷泠勉強扯出一絲微笑。
“我給你免費加工,我的手藝你是知道的,絕對不讓你失望。”說完他還沒等溫芷泠回答,便笑盈盈地接過她手中的菜籃。
溫芷泠微微點頭,倆人向李鶴家的方向走去。
“鍾總,我們跟嗎?”麵包車內,張揚瞟了一眼後視鏡中無言狂怒的老板,小心翼翼地發問。
“跟。”鍾璃銘的語氣冷得像吞下了這整個南極。
張揚無奈地啟動麵包車,心中實在想不通,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麼喜歡自虐。
天漸漸暗了下來,老舊的樓房中點起了暖黃色的燈。
李鶴倒了一杯酒遞給溫芷泠,笑著說道:“希望我的薄酒,能澆洗去哪怕一點你的憂愁。”
溫芷泠接過酒杯放到桌上。猶豫許久,她還是忍不住問道:“李鶴,當年你為什麼不按照我們商量的計劃走,提前舉報了鍾啟輝。”她的聲音平淡如水,聽不出任何情緒。
李鶴收起微笑,放下筷子,認真地看著她說:“因為我知道當時你和鍾璃銘的關係,我怕他爺爺所謂的心髒手術隻是拖延時間的借口,怕鍾啟輝趁機逃到國外,怕你因此卷入麻煩中。”
“再說,多一天的縱容,他們就會多一天犯罪。”李鶴正義凜然地補充道。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知不知道差一點鍾啟輝就去自首了,差一點鍾爺爺就到手術期了,差一點我和璃銘之間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溫芷泠意識到自己語氣中難掩的責怪,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心中翻湧的情緒。
李鶴胸中頓時燃起無名的怒火。“既然你愛他愛到可以縱容他的父親犯罪,那為什麼不和他說,舉報人其實是我。”他緊握拳頭,試圖攥住他快要控製不住的怒氣。
“因為如果那個人是我,你就不會受到傷害。”溫芷泠此時已經恢複了平靜,她淡淡地說道。
李鶴詫異地看向她,不敢確定她會為他這樣做,他的怒氣也突然不知所蹤。
“當時的璃銘情緒已經崩潰,如果我當時告訴他實情,我不敢想象他會出什麼害人害己的傻事,而如果那個人是我,一切或許就會不一樣。”溫芷泠垂下眼眸低聲說。
李鶴的心沉了下去。他為自己剛剛的悸動感到可笑,她怎麼可能是在乎他的安危,她隻是不願意看到自己心愛的鍾璃銘因為仇恨墮成惡魔罷了。
“那後來呢,後來為什麼不告訴他真相。”
李鶴看著麵前這個他愛了十年的女人,他第一次覺得她有點可笑。
“因為這三年來,他一直沒有放過我。”溫芷泠的眼前浮現出過去這三年的畫麵,他和她說的每一句話,他們做的每一次愛,她的每一滴淚。
“所以我知道,他也不會放過別人。”溫芷泠抬起低垂的眼眸看向他。
“對不起。”李鶴輕聲說道。其實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是為她這三年來所遭受的一切,還是為鍾璃銘死去的爺爺,亦或者二者都不是,隻是因為他覺得她想聽。
“都過去了,一切都重新開始了。”溫芷泠自己也說不清自己是原諒了,還是沒有原諒,要說原諒的話,他有什麼是需要她原諒的呢,他隻不過做了他該做的事。
況且當年,是她把證據交給了他,她又有什麼理由完全撇清幹係。
“我累了,先回去了。”溫芷泠低聲說道。
“我送你吧。”李鶴急忙站起身。
“砰。”是門關上的聲音。
溫芷泠沒有回家,她來到家附近的江灘,試圖讓清涼的江風吹散自己紛繁雜亂的思緒。
她不知道此時有兩個男人正在暗處默默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