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楊鐵栓被他娘罵煩了,開始張口反駁起來……

何氏一見大兒子跟她頂,謾罵的重點就轉到楊鐵栓身上了,王氏看不過眼,站起來替男人辯解。弄得何氏最後連她一起罵……

楊老爺子悶著頭坐在那裏抽旱煙,使的勁兒很大,也不知道他是衝誰使勁衝誰發狠,好似能把旱煙抽出金子來似的。

驀地一下,他抽猛了被嗆到,使勁的咳了起來,像是要把肺咳出來。何氏還一個勁兒在那兒謾罵,尖銳的聲音刺的楊老爺子太陽穴直跳。

他猛地一下暴怒站起來,把手裏的旱煙袋扔了出去,煙鍋砸在門上‘嘭’的一聲響。

屋裏人立即安靜下來,也不鬧了,都一臉驚嚇的看著楊老爺子。

楊老爺子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蒼老了,黑紅色的臉上,溝壑縱橫,明明才50歲的人卻有著60歲的老態。此時他的臉有些微微扭曲著,可是眼裏卻寫滿了疲態……

“還吵嗎?還鬧嗎?吵鬧能解決問題嗎?”

楊老爺子的突然發怒嚇呆了所有人,也嚇到了何氏。何氏跌坐在炕上,閉上嘴巴,可能因為剛才用力過猛,胸膛仍然不停的起伏著。

楊鐵栓和王氏呆站著那裏,也不敢吭氣了。

過了好一會兒,楊老爺子才緩緩開口:“老四,你來說說吧——”

大家的眼神一下子移到從始自終坐在那裏,任何氏在那裏跳囂著為她出頭的楊學章——

林青婉突然有些鄙視這個一身書生氣息的男人。

18歲,18歲應該可以稱之為男人了吧,很多像楊學章這麼大的男子都已成親,早早就擔起了家裏的重負。而他,仍然陽春不知白雪的在那裏念著書,躲在何氏為她豎起的保護殼裏,花著家裏的銀錢吃著家人供的飯,還一臉高人一等的鄙夷眾人。

林青婉知道楊學章已經考過不止一次秀才了,這在落峽村裏並不是什麼秘密。但是一個成年男子,連考幾次不中,仍然不知反思的還在那裏汲汲不舍,一點都沒有停下來檢討一下是否是自己原因的意思……

有的人天生不適合,那麼,就是不適合。為什麼不認清現實的看清楚自己,然後換一條路走呢?

林青婉不懂得考秀才是怎麼考的,但是她上輩子看過一篇這樣的帖子,‘論古之秀才與今之公務員’。具體的她沒有詳細看,就隻看了結論,那就是在古代考秀才並不比現世考公務員簡單到哪裏去,都是萬人去擠那麼一條獨木橋,有的人擠過去了,有的人擠不過去,有的人擠不過去仍然不放棄,有的人則是換一條路……

林青婉的思想還帶著深深的前世印記,有些現代人的靈活機敏,所以她根本不能理解現在這時候人的思想。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是這裏很多人的思想羈絆。所以,她懂得條條大路通羅馬,但是楊家的人不懂,楊學章不懂,何氏不懂,楊老爺子也不懂。要不然這個時候楊老爺子和何氏也不會把他們都號集到了這兒……

其實來了之後,楊老爺子一開口林青婉就懂他的意思了。什麼拿主意?其實是拿錢吧,如果需要拿主意會把他們所有人都喊到一塊商量嗎?隻有自身動了這個心思,才會有現在的局麵……

楊學章站直起身,單手背後,一副夫子讓他回答問題的架勢。

他擺出姿勢,可能又覺得眾人看他的眼光讓他極為不自在,又換了一個站姿,然後清清喉嚨,開口:“我……”

‘我’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可能是楊老爺子突然的點名,讓他沒做好心裏準備怎麼說。

最後,楊學章漲紅了臉,丟下一句,“我覺得這是我們家的一個機會——”說完匆匆又坐回炕角。

我們家的機會?這個帽子扣得可真大!

楊學章坐在那裏後,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說辭很沒有說服力,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如果這次中了,不但可以給家裏省不少田稅,還可以有一個免勞役的名額。中了秀才出來還可以坐館當先生給家裏賺些銀錢。當然,如果中了廩生,朝廷還會發米糧銀錢。”

看來楊學章這人讀書也沒有把他給讀傻,也知道先給大家畫個餅充饑。至於到時候有沒有餅,那就到時候再說了。

這個說法有沒有說服別人,林青婉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至少說服了楊老爺子和何氏。

何氏聽到兒子給她的描述,臉都激動紅了,林青婉看她銳利的眼神渙散,眼角直抽抽,楊老爺子的手也開始抖起來。

倒不是說楊老爺子這個人有多虛榮,而是這是他思想中的一種根深蒂固——那就是光宗耀祖。還有就是家裏終於有個有身份的人了,最重要的就是能免稅。大熙朝的稅雖然不重,但也不輕,能免一些,一年就能省下不少糧食。

這幾點深深的刺激這楊老爺子的腦部神經,一想到兒子能中秀才,他就血脈膨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