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尊經閣記(2 / 2)

溝通人類和萬物,遍及四麵八方,充塞於天地之間,貫穿古今,無所不備,無所不同,無所變化的東西,就是永恒的真理。用它來闡述人事、自然的陰陽變化、生長消亡的運動,就是《易》;闡述國家典章製度和政事的實施的,就是《書》;記述歌詠感情的抒發的,就是《詩》;談論禮儀製度的建立的,就是《禮》;記述欣喜和平之音的生成的,就是《樂》;談論真誠詭詐以及邪惡正直的區別的,就是《春秋》。這些陰陽變化,生長消歇,直至真誠詭詐,邪惡正直的判別,都是一樣的,都是所謂的心、性和命。

溝通人類和萬物,遍及四麵八方,充塞於天地之間,貫穿古今。無所不備,無所不同,無所變化的東西,就叫做六經。六經不是其他什麼東西,是自己心中存在的永恒的真理。所以,所謂《易》,是記述我們心中的陰陽消長的變化的;所謂《書》,是記述我們心中的紀綱政事的;所謂《詩》,是記述我們心中的歌詠性情的抒發的;所謂《禮》,是記述我們心中的禮儀製度的生成的;所謂《樂》,是記述我們心中的欣喜和平之音的;所謂《春秋》,是記述我們心中的誠偽邪正的。君子對於六經,能從自己心中探求陰陽消長,並時常地實行它,這就是尊祟《易》;能從自己的心中探求紀綱政事,並時常地施行它,這就是尊崇《書》;能從自己心中探求歌詠性情,並時常地抒發它,這就是尊崇《詩》;能從自己心中探求禮儀規範,並時常地培植它,這就是尊崇《禮》;能從自己的心中探求欣喜和平之音,並時常地促成它,這就是尊崇《樂》;能從自己的心中探求誠偽邪正,並時常地分辨它,這就是尊崇《春秋》。

從前的聖人,建立人們互相間的道德準則,為後世擔憂,因而著述六經,就像富家人的父輩、祖輩,憂慮他們的產業和庫藏積蓄,到後代子孫手裏,有的竟至於將它們丟掉散失,以至最終貧困而無法生存,因而把家裏所有的財產登記在簿籍上再傳給他們,使他們能世世代代守住這些產業、庫藏積蓄,並享用它,以免遭受貧窮和困苦。所以,六經就是我們心靈的“簿籍”,而六經的內容實質,則存在於我們心中。猶如產業庫藏的積蓄,各種各樣,都儲存在他們家中。在簿籍上登記著的,隻是它的名稱、形狀和數目而已。然而,世上的學者,不知道從自己的心中去探求六經的實質,而隻在一些傳聞和注疏之間思考、求索,拘泥於字義的細節之中,淺陋固執地自以為這就是六經了。這就如同富家子孫,不是想辦法守住和享用他們的產業和庫藏積蓄,一天天地將它們丟掉、散失,以至於成為窮人乞丐,卻還仍然洋洋自得地指著他們的簿籍說:“這些是我的產業和庫藏積蓄。”世上學者的做法,同這種富家子孫的行為有什麼兩樣呢?

唉!六經的學說,在世上不被正確地理解,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追求功利,崇尚邪說,這叫做淆亂經義。專習訓話,講求記憶和誦讀,沉溺於膚淺的傳聞和一孔之見,以此來蒙蔽天下人的耳目,這叫做侮辱經義。鋪張辭藻,競相詭辯,掩飾邪惡的心跡和卑鄙的品行,爭逐於世上,謀取私利,還自以為精通經義,這叫做殘害經義。像這種做法,是連同所說的簿籍都一起割裂毀棄了,難道還知道怎樣才算是尊崇六經嗎?

越城從前有稽山書院,在臥龍山西麵山岡上,已經荒廢很久了。郡守渭南人南大吉,在對百姓施行政教之餘,痛感那種末流之學的支離破碎,想為他們引進古代的聖賢之道,於是讓山陰縣令吳瀛擴建書院,使它煥然一新。又在它的後麵修建一座尊經閣,說:“經義一旦被正確地理解了,則百姓也就會振作向善。這樣,就不會有邪惡的事情了。”閣建成後,請我寫幾句話來規勸眾士子。既然不容我推辭,就寫了這樣一篇記文。唉!世上的學者,看了我的記文,從而能從自己心裏探求六經的實質,那麼也就算是差不多知道怎樣才是尊崇六經的了。

一文一語

經,常道也。其在於天,謂之命;其賦於人,謂之性;其主於身,謂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