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弟感覺到一陣酸楚,還是第一次被小心對待。
盼弟知道自己樣貌不好,不然為什麼母親老是說她是討債鬼來討債。
思索好久才僵硬地擠出一絲笑容。
一接觸那雙眼睛,本來還在觀望的腦袋齊齊向後滾了兩圈,距離盼弟最近的腦袋頭發都炸毛了。
“你們故意的吧!”盼弟咬牙道。
小頭們一聽盼弟會說話,瞬間炸開鍋,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表達什麼。
“你們不會說話?”盼弟呼吸一滯,她發現破廟裏的人頭都很小,除了圍繞在她附近有一小塊地方可以移動之外,其他區域都被人頭蓋滿,這些人頭無一例外都是小孩,沒有大人。
有的父母心急,才生出來就交給屠夫殺了。
有的父母還能忍忍,就先把難產死的母親吃掉。
剛生出來的小孩長的快,沒幾個月就能長好幾斤肉。
破廟裏的小頭有大有小,小的隻有拳頭那麼大。
盼弟把小頭們都叫到一塊,決心教他們說話。
一群腦袋熙熙攘攘的將盼弟圍在中間,嘴裏咿咿呀呀地學說話。
盼弟是第一個醒來的,也是第一個長出手腳的。
可是破廟的屍骨卻越來越多,多的快堆不下了,不甘的怨氣化為實質蔓延在破廟周圍。
屠夫不敢進來丟屍體了,於是就將眼珠子挖出,從眼眶裏穿上茅草樹皮,在破廟的外牆用力一甩,人頭就被丟進院子。
盼弟長出手腳後興奮了好一陣子,將小頭們一個一個抱起來看看高處,感受長出手腳的感覺。
以此來激勵它們要好好吸收怨氣,早日長出四肢。
對於盼弟來講,長出四肢是不同的。
她的心已經亂了,她開始渴望外麵的世界,破廟安全卻實在無趣。
盼弟死在最貪玩的年紀,天真的她總是想,她死了那麼久,外麵變成什麼樣了,大饑荒應該結束了吧!
盼弟思緒流轉,以前爹去別人家吃肉回來,會將盼弟抱在懷裏,割開母親的手腕,大口吸吮血紅的富有營養的汁水。
大饑荒前啊,那可真是好日子,每個人都能吃的飽飽的,穿的暖暖的。
地也不是裂的,農忙回來啊,可以喝足足三大碗清澈涼爽的井水哩。
盼弟點了點僵硬的頭,眼睛貪婪轉到母親手腕,一滴血從父親嘴裏漏出,盼弟忍不住咽口,她已經好久沒有吃飯了。
大饑荒前的日子可真好。
盼弟邊回憶邊說道,腳步輕快不少,仿佛自己過過大饑荒前的日子。
於是她走出了破廟,一院子的頭骨打碎了盼弟不切實際的幻想。
大饑荒還沒有結束!而且更加嚴重了些。
院子裏白色與黑色交織,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白色的,到處蠕動蛆蟲,顏色已經發暗的血液,糊在地上的發絲,交錯的骨頭無一不喧囂著人類的殘忍。
靠近圍牆的一塊地方,血已經濺了半米高。
盼弟忍不住笑了,這是發自內心的笑,她看到她父母了。
它們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