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早就該過來探望沈兄的,隻是最近鋪子裏的事多又雜,我一時脫不開身,還望見諒。”
顧天允接過霍忠遞過來的茶,有些歉然地說。他長得白淨溫潤,說話斯文,與霍廷鈞的冷漠疏離截然不同。
“沈兄在府中住的這些日子,可有哪裏不適應?”
霍廷鈞沒有接話,把玩著手裏的茶盞,嘲弄地一笑。
“沈兄弟笑什麼?”
“我笑你們一個兩個的,好像都喜歡在容府充主人。”
顧天允並不惱,也跟著笑了,“並非是什麼充主人,隻是老爺待我如親子,我理當將容府之事當做自己之事。錦兒最受不了管府中的瑣碎之事,沈兄弟在府裏要是有什麼住不慣用不慣的,盡管告訴我!”
霍忠在一旁接了話:“錦少爺對西跨院挺上心的,吃的用的,都安排得妥妥的。”
顧天允仍笑著,“錦兒年少,自幼錦衣玉食,受盡寵愛,總見不得別人受苦,極是熱心腸。我初來明月鎮時還是個窮小子,啥都不知不曉,老爺忙,沈夫人又不管這些瑣事,我全賴錦兒照顧了。宅院下人的,都是錦兒一手安排的,那時她才十歲,就有如此細致的心思,實屬不易。沈兄能想到嗎?就連床上的鋪蓋替換,她都給準備了。”
霍廷鈞冷冷地看著他,並不接話。
顧天允自顧自地說道:“沈兄初來,錦兒估計是想到那時的我了,照顧之心比當年更是細致周到。最近幾日他剛接手生意,忙得厲害,但仍不忘交代我帶幾個裁縫來,為沈兄量下尺寸,說天氣越發地寒了,要做些夾衣了給你。”
他說這話時,自然又熟稔,好似和容錦俱為一體,共同招待著客人,說罷示意了下,他身後跟著的兩個人上前,從袖間拿出了尺子。
霍廷鈞揮了下手,“不用了!”
顧天允看了他一眼,了然地道:“沈公子起身不便,你們看一眼記個大概,回去約莫著做就行了。”
“沈兄腿腳不便,不然我一定帶你出去轉轉,就不說不遠的天下聞名的臨安城,單就這明月鎮就有好幾處美景。我聽說錦兒帶你去過天台寺,那可是前朝香火鼎盛的天下第一寺呢!”
霍廷鈞仍不接話,顧天允毫不在乎,笑著又說,“這天台寺,對錦兒和我來說還是意義非凡,我初來這個鎮時,錦兒也旬旬帶我去。她還在佛前求了根紅繩,要我日日戴著不能離身,說是能保我平安順遂。她十歲時從寺後懸崖跌落穀底,幹爹幹娘都快急死了,我找到她時,她竟毫發無傷!錦兒感念神佛保佑,每年重陽都要去上一趟,燒香拜佛,捐些香火。”
這一切,暗衛燕回早已查了個底朝天,給他彙報過了,霍廷鈞冷眼看著顧天允,他正如數家珍將與容錦的樁樁件件倒出來,抑製著翻騰的情緒,冷笑一聲,“你就是為了炫耀這些瑣事而來?”
顧天允訕然笑道:“你看,一說起錦兒,我就變得收不住話兒了。”
“顧兄情深,理應將剖於容錦麵前,不必在這裏滔滔不絕。”
顧天允比霍廷鈞年長五歲,又擅於察言觀色,縱霍廷鈞一向冷漠自持,可情緒終歸有裂縫之時。顧天允瞟了一眼他的神情,故作難為情地一笑:“抱歉,情不自禁,討沈兄弟的嫌了!”
霍廷鈞看著他,冷冷地道:“嫌倒談不上。曾子有雲:若得其情,哀矜勿喜。顧兄既知容錦之情,應常懷感激憐惜之意。而非炫於人前,誇誇其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