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月亮蒙上了一層陰翳，仿佛按捺不住疲倦而蓋上被子進入睡眠，城市的燈海漸漸稀疏，彼此距離不斷擴大，更添了幾分寂寥，喧囂歸於平靜，空曠的街邊隻剩秋風掃動樹葉的沙沙聲，連帶著三兩片落葉在半空打轉，拍打過流浪者的頭頂，像是無情的嘲弄。
張瑞凡禁不住打一哆嗦，手握的酒瓶於不經意間滑落，傾倒在腳上，酒液汩汩而流，滲進了皮鞋。
而他隻木訥地看上一眼，撥開淩亂的頭發，雙手伸向一旁的瓶堆，如盲人般一頓摸索，終於找出一瓶新的，於是又將瓶口送至嘴旁，鉚足了勁去撬瓶蓋。
也不知是不是多日沒進食的緣故，他使出了吃奶的勁力也動不得瓶蓋分毫，幹脆將瓶口往地上敲碎了，咕嘟咕嘟直灌下肚，隻覺眼中天旋地轉，整個世界止不住地顫抖，直至崩解，僅剩昏黃的零碎，卻於他無礙。
他切斷了所有聯係，不再關心什麼，像是建造了一座密不透風的囚室，並把自己關了進去，從此銷聲匿跡。
隨著麻木感在體內不斷擴散，他失掉了最後一點支撐，仰麵癱軟在地，像個被主人遺棄的布偶，荒涼的街道是他的歸宿，他將在此腐爛。但他還是沒有任何感覺，似乎這隻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而他已經準備好接受。
他就這樣靜靜等著，昏黃的路燈光落進他眼中，更加重了心頭的恍惚，在此期間，隱隱能瞥見一幅畫麵，顧小婧走到近前，手上拿著他的外套。對於她的到來，張瑞凡先是一愣，趕忙問道：“小婧，你不是……”
“怎麼喝這麼多？這麼晚了也不回去，你知道我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嗎？”顧小婧雖有責備之意，但還是將他扶起，把外套蓋在他身上。
“對不起啊小婧，我今天做了個夢，我夢見……夢見你離開我了。”張瑞凡說著說著就低了下頭。
“怎麼可能？我不是在這嗎？”顧小婧被他的話逗笑了一下，樣子還是那麼好看。
張瑞凡已經很久沒見到這麼美的笑容了，不由得跟著笑了笑。
“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早點回去吧，我也要走了。”顧小婧安慰道。
“小婧你去哪裏，小婧……”見顧小婧起身要走，張瑞凡一下子急了，也跟著站起來，不料身上的酒勁還未過去，才走兩步就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抬頭看時，卻見眼前畫麵換了模樣，太陽取代了月亮，金光四溢，褪盡了陰翳，遠處那片海波瀾壯闊，觀者心曠神怡，顧小婧身穿淡藍色長裙，光著腳奔向大海，一如記憶中的模樣。
他幾乎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正疑惑時，又見顧小婧回過頭來對著他招手。等他靠近後，顧小婧又指著前麵說道：“我們去那裏看看吧。”
“好啊。”他牽起顧小婧的手，兩人一起走向海的深處，任由海水淹沒身體，兀自一臉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