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顧小婧始終沒有講話，也沒再哭泣，似乎耗盡了氣力，隻能靜靜地靠在張瑞凡懷中。
對此，張瑞凡感到非常痛苦，她隻是個十幾歲的女孩，本不該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然而從她十四歲開始，她就因為各種事情受傷，先是父母離婚，緊接著母親患病，而後母親自殺，現在好不容易和父親冰釋前嫌，結果連這最後一個親人也走了。這一樁樁事情像是被提前安排好了一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換做是誰都很難相信。
張瑞凡不知道顧小婧該如何麵對殘酷的現實，也不清楚她這種狀態會持續多久。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多陪陪她，分擔她的痛苦，直到低穀期過去。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僅用了一夜時間便恢複了。
“請進。”
張瑞凡非常驚訝，他並未提前告訴顧小婧自己要來，但顧小婧不僅主動過來開門，還表現得十分熱情，與昨天那種心如死灰的狀態判若兩人。
“小婧，你沒事了？”他忍不住發出詢問，可剛說完就後悔了，顧小婧昨天難過了那麼長時間，好不容易高興起來，他怎麼還能當著對方的麵提那些傷心事呢？
顧小婧沒有回話，也沒有表現出難過的樣子，而是裝得神秘兮兮的，示意對方跟上自己。張瑞凡非常不解，跟著進了寢室。裏麵的環境和昨天沒什麼區別，隻是有些暗，因為窗簾沒拉。
“看見了嗎？”顧小婧停在書桌前，轉過身來問張瑞凡。
對於她的反常舉動和奇怪言語，張瑞凡不免有些恐懼，忙上前扶著她，說：“小婧，你有什麼事情就和我說，別這樣。”
顧小婧怔了一怔，隨後笑說：“不是，我是想讓你看看這個。”
她邊說邊指向桌麵。張瑞凡定眼看去，桌上隻放了自己送給她的紅寶石項鏈，並沒有別的東西。張瑞凡一頭霧水，又問：“怎麼了？”
話音剛落，顧小婧似是猶豫了一下，喃喃道：“看來隻是一場夢。”
“什麼夢？”
“我昨天做的夢。”顧小婧頓了頓，說，“我講給你聽吧。”
張瑞凡心知這很可能和顧小婧今天的表現有關，便擺出一副非常感興趣的態度。此後，顧小婧推來一把椅子給他坐，向他講述了昨日回家後發生的事。
當時，由於心情不好，顧小婧什麼也不想做，就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愣。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道紅光進入她的視野，起初她並未理睬，可那道光逐漸偏向眼部，像是故意要引起她注意一般。
隨著眼前紅色部分的增加，她身上的睡意也越來越濃。逐漸朦朧的雙眼出現大片陰影，如同無數樹藤伸向周圍，將她的軀體包裹。她陷入了虛空之中，隻能感到森森的寒意不斷侵襲她的骨頭。倏忽光芒閃現，那是一個微小的光點，就像冬夜下的火星，幾乎可以被忽略。然而它自誕生起便急劇膨脹，隔絕了黑暗，將光明呈現至眼前。
顧小婧環顧四周，目之所及皆是單一的銀白色，如同被關進了一個密閉空間，又不見任何出口，連棱角也沒有，就像一張無限延伸的白紙，而她是這張紙上的一個小小人像。
她正疑惑時，一陣哭聲飄來，抬頭望去，在她頭頂斜上方不遠處有一小塊形狀不規則的區域顯示出一幅畫麵，就像有人故意把一塊屏幕卡在那讓她看，其中母親跪在地上，手裏握著一把剪刀，朝著女兒流淚。
“媽，不要……”顧小婧哀求著，同時奮力往上跳躍，把手伸向那塊區域，可無論怎麼努力都夠不著。
她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母親將剪刀刺入心髒，這使她痛苦不已，癱在地上哭啼。可沒一會兒，又一陣動靜響起，顧小婧低下頭，這次是在距離她腳底不遠處的下層，這裏似乎有塊玻璃擋著，可以借此觀察到下麵的情況——父親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已經奄奄一息了。
“小婧，我的女兒。”父親剛朝她伸出手，一個黑影倏地出現在床前，它手持一把鋒利匕首，手起刀落，割了父親的喉。
“爸！”顧小婧含淚喊著。這些畫麵給她造成傷害不亞於之前，猶如一塊塊冰雹猛砸向她，她無處躲藏，隻能流下無用的淚水。
“小婧……”
一個女聲傳來，顧小婧緩緩抬頭，不由得瞪大雙眼。她的“父母”消失了，周圍顏色轉成了紅色，腳底有明顯的粗糙感，像是由岩石構成的大地，向著遠處綿延，放眼望去皆是光禿禿的一片，隻有平直的地平線，高處懸著無數白色物體，質感類似於水晶，形狀和大小各不相同。不遠處站了一人，看身材應該是個女子，由於她背對著這邊，顧小婧看不到她的正麵，隻知她那高盤的白發點綴了些發飾，身披一襲素白古裝，就像古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