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仁懦,但並不庸碌。戶部、刑部、禮部,他管得都很好。縱然不能成為與陛下比肩的明君,也不會是荼毒社稷的昏君。”
“那茵兒呢?幼時,你日日求先帝讓你做皇太女的事情,你都忘了嗎?你若承襲朕的江山,比朕有更多的年華去治理天下,去開疆拓土!”
“大殷國力天下最盛,富庶繁華亙古未有,新君不必再是我這樣的人。”
“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是和朕一樣的人!茵兒的意思是,大殷也不再需要朕了?”吳皇的慈母麵孔瞬間切換到了帝王嘴臉。
“陛下以為自己是什麼樣的人呢?”
吳皇被女兒問得啞口無言。於帝國和百姓,她是名垂青史的聖主。於夫君和子女,她是罄竹難書的惡人。登基稱帝後,她的下半輩子要籠罩在丈夫的怨念之中。捍衛皇權後,她的晚年還將溺亡在女兒的憎惡之中。
母女不歡而散。絳月公主出禦輦時,甚至懶得隱藏自己的滿臉不悅。
車隊重新動起來,阿標趁亂探頭到車廂中:“慕容相,公主回自己的馬車了。臉色......臉色很不好。”
“嗯......”
走了兩柱香之後,阿標又探頭到車廂中:“慕容相,小鬆子抱著酒壇跑過去了。”
“嗯......”
慕容曉曉身上的血痂這兩日才掉,縱然她對黎茵有一萬分心疼,也不敢再貿然上前。
空座在馬車上,慕容曉曉甚至在想:<以香柯泄欲時,她也舍得如此放肆嗎?>
回到西都城的魏妃,忙得前仰後合。皇族宗親的女眷們,紛紛登門拜訪這位新晉的太子妃,以求盡早攀附上將來的魏皇後。魏妃自己還要逐一登門感謝母家的叔伯、兄弟們,不管是應允官職,還是送出厚禮,都隻為著回饋至親們在她與荊王落難時的鼎力相助。
離別前,荊王交代給她“檢查女兒臥房和書櫃”的事情,早已被她忘到九霄雲外。
黎若薇越是對師父恨不起來,就越是對姑母無限嫉妒。隻要一想到師父是因為她生得像姑母才對她青睞有加,便會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緒中。久而久之,長得像姑母、性情像姑母,這一類的話,在黎若薇麵前,都變成了禁忌。
回家不足一月,黎若薇就開始後悔自己沒有跟著父王去東都城。她短短的人生經驗,不足以讓她學會退讓。她一直以來所享受到的父母的偏愛和放縱,更助長了她的絕不退讓。
有那麼幾次,她寫信給父王,要求父王派人接自己去東都城。但是沒有一封信能活到驛差登門,全都被她親手點燃,隻剩一撮一撮的細灰。因為在師父眼中,她僅僅是“旁人”。
魏妃最先發現了女兒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但女兒已經不再是孩童,她三番五次找女兒談心,卻均以失敗告終。她自己也是從十二三歲長過來的,知道總有些心事,是要對父母閉緊嘴巴的。
漸漸的,魏妃也不再幹涉,畢竟她的裹兒,是生在荒郊野嶺中差點被凍死的小心肝,是值得父母放肆寵溺的小郡主。至於心事......人活著,誰又能沒心事呢?魏妃自己也心事頗多,她得學著如何平衡母家親眷們之間的官職分配,如何應對皇族宗親們日漸多起來的牢騷。
有的時候,看著整日閉門不出的女兒,魏妃便會開始羨慕吳皇:<我若是能擁有絳月公主這樣的女兒,沒準我也能做女皇!>
一想到做女皇,魏妃還會順便把自己的夫君和先帝做個對比。
先帝當年對吳皇,百依百順、舉案齊眉。自己的夫君對自己,也是百依百順、舉案齊眉。
先帝當年靠吳皇去經營心腹。自己夫君也一直是靠自己經營心腹。
況且,自己的夫君,即將登上帝位。
沉浸在做女皇的幻想中時,魏妃便會對女兒更放縱一些。畢竟,今日的“小黎茵”,也許就是下一位助母親一臂之力的弄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