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主今日叫她前來,難不成是想說服她?”
“說服她?我可沒那個本事!隻是兩三日不見,想看看她。或許,我還幻想著她能夠對此事置之不理,她不提,我不提,就這麼過去了。”
“呃......這個......估計是不大可能。”
“你有沒有覺得她很奇怪?也不是事事奇怪,隻是偶爾。譬如錢、劉二人的事情,我雖然出手很重,但若放到古今朝堂上看的話,也並不算令人瞠目結舌的舉動。她從政也有七年了,總不至於連這點場麵都沒見過吧!”
“吳皇任用的幾位酷吏,手段也並不比公主軟。慕容相自然是見過很多這樣的事情,但是她自己沒有做過。我覺得......她大概是將公主與自己視同為一體,所以她不喜歡的事情,便不希望出現在公主身上。”
“也許就是你說的這個原因吧。不隻是這次,還有下次,下下次......本宮今後要做的事情,恐怕還有很多入不得她眼的!她心如明鏡,知道今日來了也聽不到她想聽的。哎......不見就不見吧?”
“那公主如何打算呢?”
“本宮眼下沒有任何打算。本宮身上的擔子,不在她肩上,本宮自然不會苛求她諒解所有事情。或許時間可以淡化這些芥蒂。”
“公主,有幾句話,我想說。又怕勾起公主另外一番傷心事。”
“無妨。”
“有的事情,時間可以淡化。有的事情,若不及時處理,拖得久了,心便漸行漸遠。比如......香柯和公主之間。”
“你先回去吧。”
阿標沒有再多言,他知道絳月公主是極聰明的人,話已至此便足夠了。
阿標走後,絳月公主獨自在庫房裏坐了很久。
香柯剛剛去世的那一年,她幾乎每天都要反省無數遍自己的遲鈍與拖延。那時候,她醉心於培植自己的官僚勢力,香柯在病榻間性情大變,她竟全然不知。哪怕後來她略有察覺,也總因為自己的束手無策而甩給時間去治愈香柯。
結局呢,時間不但沒有滿足她的幻想,反而把香柯帶到了另外一個覆水難收的境地。
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事易時移,她卻仍舊是當初那個黎茵。
每個人都喜歡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躲避自己束手無策的事情。而所有的躲避,都不代表問題的消失。問題,隻是在被擱置後,獨自猥瑣發酵。最後重新出現時,便在宿主背後捅上致命一刀。
<不......當初我在香柯身上所犯下的失誤,一定不能在慕容曉曉身上重新犯一次!沒主意,就坦誠一切。不擅長處理,就逼著自己去學、去練!>推開庫房門的時候,絳月公主已經打定了主意。
雖是自己放了黎茵的鴿子,但慕容曉曉的心情比先前更加糟糕。她不知道把自己的三觀強加給愛人,是不是自私的行為。
她無意之間,好像是在逼黎茵做選擇。順著她的心意,做一個她滿意的黎茵,黎茵便要失去諸多絳月公主的特權。而這些獨屬於絳月公主的特權,是匡扶黎氏江山所不可或缺的。
想到這些,慕容曉曉便墜入到患得患失的恐懼之中。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和黎氏江山分站在天平的兩端。再逼下去,倘若黎茵選擇的是做完整的絳月公主,估計她就永遠失掉愛人的心了。
雖然有著迥異的三觀,但慕容曉曉和黎茵卻有著相同的短板,都不擅長處理這種情侶間的大是大非,對愛人束手無策時都選擇逃避問題。
幸運的是,慕容曉曉比黎茵更自由。她可以稱病休沐,逃到她的醉花蔭去。不像黎茵,日日和政敵們鬥得你死我活,沒有遁世的資格。
不像會要閣,不像太陰閣,也不像西都城的公主府,醉花蔭裏裝的全部都是獨屬於慕容曉曉自己的美好回憶。會要閣中,絳月公主利用過她。太陰閣中,絳月公主拒絕過她、譏諷過她。而西都城的公主府中,到處都是香柯的影子。
醉花蔭裏,隻有她與黎茵的冰釋前嫌和逐漸靠近。
門下省現在歸絳月公主管,慕容曉曉手上隻負責中書省,政務少了一半。她和愛人又在冷戰,整個人都是擺爛的狀態,心思已經完全不在政務上。臨行前,隻給府衙內的一眾官僚交代了諸事脈絡,甚至囑咐他們“沒有大事,便不要來攪擾我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