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茵兒的墓也是曆史上的一個未解之謎。作為上下五千年中屈指可數的實權公主,死後居然沒有葬在自己的公主陵園中,可見她的結局也並不好。 >
就在慕容曉曉擔憂絳月公主最終的結局時,遠在西都城的佳人也正在牽掛著她。
絳月公主拿著手中的詔書,再度陷入輾轉難眠之中。慕容曉曉年紀輕輕位極人臣,是一件人人豔羨的美事。但至親至愛更在乎她的平安喜樂,而不是她的權勢和榮光。
公主自少年時期,就開始陪著母後處理政事。如今她已經二十一歲,這十年來,朝堂上換過多少宰相,她幾乎已經數不清了。
政績不佳,難堪重用,換掉。
政績卓著,功高蓋主,換掉。
站錯隊,換掉。
和帝王唱了兩句反調,換掉。
與同僚不和睦,被排擠,換掉。
與同僚太和睦,有結黨之嫌,換掉。
被換掉的宰相,貶官、流放都算是很好的結局。身死家滅的,也不在少數。
慕容曉曉的祖父,慕容瑜,僅僅是幫皇帝擬了一份廢後的詔書,就換來全家男丁被斬、女眷入宮為奴的下場。
這些樓起樓塌的事情,絳月公主見得實在太多了。特別是她自己的母後,她最為了解。遇到一個好用的人,就使勁用,捧到天上去。一旦有了更好用的人,哪怕隻是自己用倦了,便會毫不猶豫的棄之如敝履。
不要說身邊的大臣,就是最寵愛的女兒,親生的兒子,也都是一樣的。
<是我推著慕容曉曉一步一步深入朝堂的!若不是我那些年的利用,她可能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內閣女官,像李夫人她們一樣,每天埋頭於案牘之中,雖然辛苦,但是無功無過、平安順遂。
如果我當初選中的人不是她,那她現在應該會帶著母親平凡度日吧。當年的我,和母後也沒有什麼區別。挑到一個聰明機靈、無根無基的,便不加節製的利用。用壞了,再換新的。
母後先是用皇太女的許願作為誘餌,拉著我為她殺了長兄、廢了二哥。又拿香柯的安危威脅我,逼著我嫁給吳戰孜,生下有吳氏血統的世子,幫她平衡各方勢力。
而我呢,用千金萬金收買慕容曉曉,用她對我的愛戀吊著她,驅使她暗中助我。我甚至還不惜獻身於她,讓她幫我保住黎氏皇族!我和母後有什麼區別?>
絳月公主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越發厭惡。拿起麵前的詔書,撕得粉碎!
<不……我不要做母後!我不會再利用慕容曉曉,我要保護她,不惜一切代價的保護她!>
剛剛想到這裏,父皇臨終前的話又重現耳邊!
還有黎氏的江山要絳月公主去匡扶,她此生都無法從朝堂紛爭中抽身!而和她捆綁到一起的人,也必將置身於這個絞肉吸血的永不停息的旋渦之中。
從來沒有過的掙紮,似乎要撕裂絳月公主的心。她想帶著慕容曉曉離開,隱居山林也好,做一對市井眷侶也好,但求安安靜靜的在耳鬢廝磨中了此餘生。
可是她沒有這份自由,她是大殷朝的絳月公主,是被母後嫁接了無數政治權謀在身上的女兒,是被父皇臨終前托付江山社稷的黎茵。她甚至連去東都城見一見朝思暮想的愛人的自由,都沒有!
她渴望的自由,此刻離她無比遙遠。遙遠到需要她與愛人假裝成政敵,才能逃過母後的眼睛,尋求短暫的安寧。遙遠到她眼看著愛人身處險位,卻不能喊停。
<江山社稷……嗬嗬……>絳月公主頹然的坐在空蕩蕩的寢殿中苦笑:<這江山何其重,重到父皇臨終前也放不下!這江山又何其輕,輕到母後略施手段就收入囊中!如果有來世,我寧願做個貧寒的販夫走卒、鄉野村婦,也再不願投胎到帝王之家!什麼公主,什麼皇族,什麼社稷……都是酒葫蘆裏的毒藥,都是蜜罐中的蟲蠱,都是錦袍中的針!
若有一天,非要我在黎氏社稷和慕容曉曉之間做抉擇的話,我寧願灰飛煙滅的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