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絳月公主的馬車路過朱雀大街,她一定會去仙客樓的二層雅間坐坐,看著對麵的和苑綢緞莊客來客往,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著那頓不歡而散的同桌共食,聊以慰藉。
分別已有小半年,這天正是絳月公主的生辰,香榕陪著她來到仙客樓的老位置。
“今天是本宮的生辰,能飲一壺酒嗎?”絳月公主問香榕。
“最好不飲。倘若非要飲的話,我也會如實告訴慕容尚儀!”香榕答道。
“嗯……告訴就告訴。讓店家給我拿一壺酒來吧。再拿筆墨紙硯來,本宮要寫封信。”
絳月公主飲下兩杯美酒,執起筆來,在信箋中隻寫下了一行字:茵兒最愛吃的菜,是烏雌雞湯。
寫罷,粘好信封,抬頭對香榕交代:“你到對麵的綢緞莊去,讓賬房先生親自跑一趟東都城,把信交給慕容尚儀。”
兩天之後的夜裏,當慕容曉曉見到了風塵仆仆的賬房先生。
“你不是月底才來嗎?是母親有事?”
賬房先生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外掏信,一邊回稟:“老夫也不知道啊!是公主身邊的香榕拿過來這封信,說是讓火速送到尚儀手中。老夫快馬加鞭,一刻也不敢耽誤,骨頭都快跑散了。”
慕容曉曉展開信,笑了笑,賞給賬房先生一筆不菲的銀兩,便喜滋滋的回房去了。
對著燭火,寥寥幾個字,讀了一遍又一遍。
三年前,絳月公主帶著她去收綢緞莊那日,兩人在仙客樓吃午飯。她問公主最愛吃什麼,公主以一句冷冰冰的“食不言,寢不語”懟了回來,害得她傷心了半晌。
<這件事,她竟然還記得。最愛吃……烏雌雞湯!最愛吃的,不應該是我嗎?>慕容曉曉隻覺得鬥轉星移恍如隔世。
一道詔書傳遍四海,吳太後搖身一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女皇。慕容曉曉所謂的昭儀身份,還是前前朝殷貞宗的後妃稱謂。
殷貞宗駕崩後,所有人都隻顧著皇位花落誰家,自然無暇顧及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太妃”該換名號了。如今諸事大定,新朝新氣象,慕容曉曉也得有個正經的新身份才對。
曾經的朝堂,是男人的角鬥場,吳皇以皇後的身份參政,已經是逆天下之大不韙了。給內閣女官們封後妃品級,實屬無奈之舉。
如今的朝堂,既然已經坐上了一位女皇,當然也容得下一位女宰相。
吳皇毫不吝嗇,把為自己稱帝立下汗馬功勞的小秘書拜為宰相,還大手筆的將洛水行宮賞給她做私宅。
收到拜相的聖旨,慕容曉曉可高興不起來!
<十三歲參加殿試,得到賞識,被納入內閣做女官。十八歲當宰相,權傾朝野。我穿過來的這五年,都忙活了些什麼啊!怎麼還是在墓誌銘的軌道上?難不成三十歲的時候,真的要死於政變嗎?>慕容曉曉重新想起來,自己還有個“逆天改命”的初始任務沒有好好做。
隻是這悉心整理的《龜甲爻年》中,實在沒有更詳細的內容。她可以沿著一塊一塊石碑去整理那些曆史大事跡,可是“慕容曉曉”作為史河中的滄海一粟,石碑上可沒有屬於她個人的空間。
<到底是哪場政變呢?哎……自從大傻子黎筅那場政變開始,往後數二十年,大大小小的政變有五場,我到底是輸了哪一場呢?真是令人頭禿!穿過來之前,崔博士還送給我兩本殷史的書,我要是裝著這兩本書穿過來,就好了!哎……可惜了,這兩本書我當時一眼都沒看。>慕容曉曉越想越沒頭緒,越想越離譜。
收回發散到天際的思維,她又打定了新的主意:<以前,我隻身一人謀生,左右逢源。現在不一樣了,我不再是僅僅為自己謀生,我有了茵兒。如果這該死的墓誌銘的結局,我實在衝不破的話,我隻要專心保護好茵兒就行了。她的安全,就是我的安全。她的立場,就是我的立場。不管堂朝裏的事情如何發展,我隻要堅定不移的站在茵兒的身邊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