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腥臭的血從包袱裏滲出,掉到地上,像極了紅梅花的形狀。從這之後,絳月公主隻要看見紅梅花,就會泛起一陣惡心。
黎充的首級被擺在祭台上,兩隻永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殷忠宗。
禮畢,司儀退下,祭台上隻剩下吳太後和她的四兒子,還有一顆凍硬了的人頭。
“退位詔書,是你自己寫?還是我替你寫?”吳太後問道。
“饒恕河邊一眾宗室的性命,朕便自行退位。”
“退不退位,已經由不得你選了。若你真的想救下那些反賊,可以用你自己的命來換。你和黎充是禍首,你倆的首級臉貼著臉擺到一起,河邊那些蠢貨的罪,我一筆勾銷!你敢嗎?哈哈哈……”
殷忠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黎充的首級,後背泛起一陣冷汗,頭暈目眩,幹嘔不止。
“你呀,好歹也在皇位上坐了兩年,心胸氣度竟比不上茵兒的一半。你若繼續做皇帝,定然保不住手中的江山。”
吳太後從袖中抽出兩卷詔書,扔到兒子麵前,冷聲說道:“玉璽,我已經命人蓋好了!你把你的私印蓋上吧。”
黎獻拿起第一道詔書,是自己的退位詔書。詔書並沒有逼他去死,而是保留了他蜀王的名分,在皇宮外另立王府,長居西都城。
另外一道詔書,應該算是他以殷忠宗名義發布的最後一次諭旨:凡參加過、響應過、資助過黎充叛軍的宗室成員,一律斬立決,不再連坐父兄、子女、親眷。
黎獻淚流滿麵的從懷裏掏出帝王私印,分別蓋在兩道詔書上,便叩地不起。
吳太後的侄子吳有基從祭台上接過詔書,聲如洪鍾的宣讀起來。
讀到“斬立決”三個字時,絳月公主耳邊又出現了幻聽,父皇臨終前的那幾句話,好像比祭台上的宣旨聲音還響亮。
一陣頭重腳輕的感覺襲來,絳月公主的身子有些搖晃。
“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慕容曉曉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
“會好起來嗎?”
“會的。因為有你在,有我在。”
正午時分,驕陽照得大刀格外耀眼。一片光暈閃過,一顆人頭便砰的一聲落到河灘上,血從斷口上噴濺出兩米遠。
一百三十六顆人頭都落下後,洛河的水都被染成了鮮紅刺眼的顏色。據坊間流傳,血水綿延到了百裏之外。
回到洛水行宮,絳月公主躲進寢殿嘔吐了足足半個時辰之久。
晚膳前,香榕已經盡力用妝容為公主遮掩,慘淡的神色依舊顯得極為突兀。
慕容曉曉也無心飲食,除了白天的場麵過於血腥之外,還有對公主的羈絆。
她知道此刻自己應該堅定的陪在公主身邊,幫公主度過這個令人絕望、無比窒息的夜晚,哪怕是用不堪的途徑去排解。
但是她猶豫了,因為不知道明天的事情會怎樣。
<現在我若湊到她身邊去,那明天呢?明天我是黎茵的什麼人?陪床丫頭?泄欲情人?可以上床的政治盟友?終歸不會是愛人!因為……今天早上,她沒有回答她會愛我。>想到這些,慕容曉曉恨不得撬開公主的腦殼,把香柯挖出去。
躺到床上睡不著時,慕容曉曉又開始慫恿自己:<實在不行,我就告訴黎茵真相!反正這個女人,我是要定了!
算啦……不行……黎茵和太後關係剛剛緩和一點,要是現在把鍋給太後甩回去,估計黎茵又要鬧翻天。
還是等局麵再穩定一些吧。我得先解開她的心結,才能擁有她!>
實在惦記公主今晚的狀況,慕容曉曉從溫暖的被子裏爬出來,穿好衣服,披上貂裘,摸著黑出了寢殿後門,來到早上送公主回去的小巷。
<我隻在窗外看一眼……看一眼就走……萬一她獨自在寢殿裏,做出什麼傻事呢!>慕容曉曉不停的在心裏嘀咕著。
突然間,前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嚇得慕容曉曉趕緊停下。巧得是,對麵的腳步聲也停下來了。
慕容曉曉憑著第六感猜出漆黑的另外一頭是誰:“你站在那裏不要動,我去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