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1 / 2)

楊妃逝世的消息很快傳到了江南李恪的王府中。恪痛不欲生。他深愛著母親。他是在很深的悲痛之中,從江南吳王的府邸星夜兼程,趕回長安為仙逝的母親送葬的。

楊妃很寧靜地死了。她靜靜地等候在那裏,等著天涯歸來的兒子向她做最後的告別。

葬禮很簡樸。這是她自己的要求。此刻躺在棺槨中的楊妃終於洗盡鉛華,結束了她大家閨秀、錦繡繁華的一生。但是她依然很美。那種平靜的美。那幹靜遮掩了她先是生長在隋末豪華奢迷的皇宮裏,後來又成為唐太宗掌上明 珠的那不平凡的經曆。凋盡了天生麗質,永別了千番恩愛萬種風流。楊妃隻想平平淡淡,平平淡淡地走向另一個世界。

楊妃的葬禮雖然簡樸,但卻充滿了溫情。所有的懷念都是很高貴的那一種。不鋪排。不張揚。死隻在淡淡的儀式中。

恪掩不住心中的悲哀。他覺得母親此生盡管享盡榮華但她依然不幸。在大唐的王朝中卻身為隋煬帝的女兒,母親一直為此背負著重壓。她不能被封後。而她的兒女們也被另眼相待。恪知道,母親這麼多年來就一直生活在這壓 抑中。她始終對孩子們深懷著歉疚。她愛他們。為他們而驕傲。卻又不能使他得到公平的給予。為此,楊妃從來就沒有真正地快樂過。

恪就是因為了解著母親心中的不幸,他才格外地悲傷。

但,終於解脫了。恪又為母親慶幸。

楊妃陪葬昭陵。

楊妃之所以能青史留名,因為她是隋煬帝的愛女,又因為她生下了一個十分出色的擁有著雙重皇室血統的兒子吳王恪。

恪在前來吊唁的宗族的親人們中默默無語。他心裏即或是翻江倒海有雷霆萬鈞,臉上也依然是沉靜冷漠的。這是多年來恪在朝中權力的爭奪戰中積聚的一份為人處世的智慧。既然他是庶出。既然他還帶著一份敵人的血統。既 然他已遠赴江南已遠離了這京城權勢爭鬥的中心。他又何苦要引火燒身呢?何況他早已是有家室兒女的男人。他再也沒有勃勃的朝氣和雄壯的野心。他的心的深處隻有苦澀和冷漠。還有對親人的那一份溫情和責任。他已不想 介人到任何的矛盾和鬥爭中。他隻想遠離風暴,能在遙遠的江南苟且生存。

待楊妃下葬之後,吳王一家便離開了長安。

恪此次赴京,除了到昭陵墓地,其餘時間深居簡出,極為謹慎。但他在臨行前的那個晚上,冒險去房府看望了他最最牽掛的妹妹高陽公主。

那個寒冷的月夜。

吳王恪的馬車悄然停在高陽公主的院外。

他早已聽說房府中近來的諸多變故。高陽公主此次被明令不許去為楊妃送葬。恪還沒有見過高陽,他不能就這樣離開長安。他知道此刻是高陽最困難的時期。無論別人怎樣議論高陽,他不管。他要在她困難的時候給她以支撐 。他不能讓高陽因他倉皇南歸而更加痛苦和無望。

恪走進高陽公主的院落。一片淒冷肅殺令恪寒意頓生。

灰頭灰臉的房遺愛把吳王恪帶進院子後,便被高陽公主支走了。他很快怏。他本是一介駙馬。他能和皇室中很多王孫貴族攀附,但就是不能接近吳王李恪。他甚至不敢同吳王李恪講話,他甚至比懼怕唐太宗還要懼怕恪,他對 恪從始至終深懷了一種很深很深的敬畏。也許還有由這敬畏所衍生的那一重很深的仇恨。

高陽公主在房間裏隻剩下了她和恪之後,走上前去。她抱住了恪。她說,三哥,抱緊我。 恪便抱緊了高陽。恪說,我不能不來看你。

高陽流著眼淚說,我隻有一個能講真話的人了。而三哥你又遠在千裏之外。高陽說,多麼想去送送你的母親。我愛她。這偌大的皇室中唯有她一個人待我好,而如今連她也去了。

恪在幽暗的燈光下仔細地審視高陽。她年輕的眼角旁竟也出現了許多細碎的皺紋。於是恪的心裏很難過。恪說,高陽,你受苦了。可悲的是,我已不能如往日那樣保護你了。

確實這已不是往日,可以消消停停地傾吐離情別意。非常時期溫情都很短暫,高陽很快就開始向三哥宜泄近來內心的激忿。她說當今朝廷是外戚專政。皇帝大權旁落。治不過是一個無能的擺設。如此下去,他們這些皇室的後 代也就隻能被那老賊任意宰割。三哥你不能眼看著咱們丟了江山而無動於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