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1 / 3)

房遺愛在深更半夜被奴婢們推醒。懵懵懂懂之間他睜開眼,看見有個黑色人影就坐在他床對麵的木椅上。他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

終於聽到那黑影中的女人說話。是公主的聲音。

高陽說,我思前想後,我想我們不離開長安的唯一辦法,就是繼續和房遺直鬥。

和他鬥?和他鬥有什麼用?他不是也被貶官發落了嗎?

高陽從黑暗中站起來,蔑視地走近房遺愛,她滿臉不周地對他說,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恨我的父皇。這就是我為什麼把嫁給你這種人當作我一生的悲哀和痛苦。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們隻有證實了他真的有罪,才能證明我們的 無辜。我們也才能最終解脫,幸免一死。

皇帝並沒有要殺我們。他隻是……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

可是,可是房遺直不是已經定罪了嗎?否則他就不會被發配了。

那罪名遠遠不夠。高陽公主惡狠狠地說。她的臉被掩在暗影裏。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但卻聽得見她從牙縫裏擠出的那一個一個的字:我要他死!

不,不高陽,不要。房遺愛怯怯地說。他盡管膽小怯懦,但他還是繼續說,算了吧,高陽,你已經把他從禮部尚書的高位上拽下來了。夠了。真的,夠了。

你不恨他?不恨他侵吞了你的財產?

我恨他。當然恨他。可他到底是我哥哥。他已經受到懲罰了。

難道你願意離開京城到那個房州做個小刺史嗎?

不。

難道你就心甘情願給你的哥哥當陪綁嗎?

不。

難道在這場你們房家的災難中,你真的有什麼過錯嗎?

不——

不?不你為什麼還要去管什麼你的哥哥。你難道看不出正是你的哥哥在把你帶人深淵嗎?在這滅頂之災中你難道就看不出是我在救你嗎?

房遺愛疑惑地看著高陽公主。

我是在救你。而隻有把他打進十八層地獄,你才有可能免除災難。

可是,可是遺直他確實……

確實什麼?高陽公主逼近房遺愛。

他確實沒有傷害我呀。

他沒有傷害你?都死到臨頭了,你還護著他?他對你就那麼重要嗎?比我還重要嗎?

不,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他是沒有傷害你。可他傷害了我。他傷害了我難道不就是傷害了你嗎?

他也沒害你呀,他……

你知道什麼?你不過是一個白癡。你沒有感覺。你看不出也不會想到……

怎麼回事?房遺愛緊張地問著。

多少年來,我一直瞞著你。我瞞著你是因為我怕傷害了你。

什麼?你快說,什麼?

你隻知道在我的生活裏有辯機,你不知道還有個房遺直。你是那麼輕信他。你知道在我嫁到你們房家沒幾天,他就跑到我的房間強暴了我嗎?

什麼,你都說些什麼呀?

你還沒有聽清楚?在我剛剛來到你們房家的那段日子裏,你還記得嗎?他總是把你安撫在西院。他勸你。像一個真正關心你愛護你的兄長。可你做夢也不會想到,他卻在深更半夜來找我。是他要了我的初夜。因為有了他我才 更加厭惡你。為了躲避他,我才去找了辯機。是他這個人麵獸心的東西,從一開始就毀了咱們。十多年來,他一直對我非禮,是因為他一直就沒有把你放在眼裏。他蔑視你嫌棄你,把你當作猴一樣地耍來耍去,我一嫁給你他 就讓你戴上了綠帽子……

不!不!你不要說了。這不是真的。房遺愛絕望地蹲在床上。他抱住了腦袋。他覺得他的腦袋如雷擊了一般。他不在乎高陽和誰上床,隻是不敢亦不願相信他一向崇拜信任的哥哥竟也和高陽一道欺侮他、踐踏他。他喊叫著。 他說不,你不要說了,那不是真的。

難道你一定要看到證據嗎?好,我帶來了你想看到的東西。你就該相信你這仁義的哥哥是怎樣在欺騙著你了。你看吧,你哥哥的內衣怎麼會一直在我這裏?還有這件袍子。這是他十幾年前穿過的那件,你還記得嗎?他從此就 再沒有穿過這些衣服了,他把它們留給了我。還有這些珠寶,你們房家祖傳的珠寶。他當我是婊子。他當我和他睡了就會要他的施舍。你還想看什麼?這內衣上的血印,是我第一次的血。那疼痛至今猶在,我不會忘的。那血 混著他的汙濁,就那樣弄髒了他的內衣。這證據還不夠嗎?你還想護著他嗎?你還想陪著你那裝模作樣的哥哥一道完蛋嗎?

高陽喧囂之後揚長而去。

房遺愛像被一棒子打倒在地上。

房遺愛坐在房遺直的對麵。

對於房遺愛的突然來訪,房遺直覺得十分驚訝。

已是午夜。

夜很寒冷。

房遺直的院子裏一片衰敗凋零的狼藉景象。到處是捆紮起來的包袱和木箱。如逃亡一般的。房遺直已經做好了攜全家離開長安到山西赴任的一切準備。他馬上就要動身了。

房遺愛坐在那裏,滿臉是淚。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不要這樣。無非是離開京城。這樣的結果不是你我能左右的。我們的命運並不在我們自己手中。這一點我記得父親早說過。房遺直平靜地說著。他確實已將他的前途看得很透。他麵對著房遺愛。他也像高 陽公主一樣,對房遺愛遇到變故後的那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很不滿。他們兄弟之間已經有很久沒講話了。房遺直始終無法解釋他這個親兄弟為什麼突然到尚書省發難,以至釀成兩敗俱傷的惡果。敗局已無法挽救,房遺宜回天 無力。他隻能是在心裏譴責這個不爭氣的兄弟,也在心裏痛恨自己的無能。他說,我們是愧對父親在天之靈的。我們是房家不孝的子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