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惠弘便也成為高陽公主一個再也寓不開的男人。從此,高陽公主動不動就聲稱她又遇見鬼了。她經常要惠弘來。要惠弘就住在她的床邊。要惠弘在床上的激情中為她暫時把辯機趕走。她要在惠弘雄壯的給予中得到瞬 間的安慰和麻醉。
這樣日複一日,高陽公主過著很沉淪的日子。她的身體也越來越糟。有時候她毫無節製,不停地向身邊的那些男人索要。那索要使她慢慢地形容枯槁,麵如土灰。盡管有智勖和惠弘交替不斷地出現在她的床上,她仍是感到生 活了無意趣的空洞。她於是再度終日裏追索著那逝去的辯機,終日沉溺於想象中的禪院和想象中的晨鍾暮鼓裏。
於是,名醫李晃走近了高陽公主的病榻。
李晃本是一位道士。數十年來隱居山林,苦研醫術,再摻以道家學理,使得他斷症治病皆異於常醫。連長安皇宮裏的禦醫,雖稱李晃為巫醫,卻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李晃一副閑雲野鶴的仙風道骨模樣,使病榻上的高陽為之一振。她睜開了眼睛。她本來是拒絕尋醫問藥的。她隻想就這樣隨她的辯機去了。她巴不得能早早地死掉。她覺得她已經不再留戀這世間的任何東西了,包括她的兒子 們。然而李晃從天而降。
李晃的醫術盡管還不能完全做到手到病除,但高陽的病體在李晃的醫治和調理下,還是慢慢地有了轉機。
她開始滋潤了起來。從內心到身體。
李晃對高陽公主的醫療可謂施盡了渾身解數,他治得很精細,但也帶有這個空空道人以看病為幌子對高陽的身體進行的某種挑逗。他一寸一寸地在高陽虛弱無力的身體上撫摸著。美其名曰尋找高陽病患的症結。他從高陽的頭 發開始摸起。然後是她的臉頰她的脖頸,她的枯瘦的身體和她的已經變得幹癟的乳房。他帶著節奏地揉搓著它們。後來他又開始按摩這個女人的腿。從小腿到大腿。他就這樣按摩著撫摸著。他用盡了十八般武藝,終使高陽乖 乖就範。她受不住那揉搓,受不住雙腿之間的那雙溫熱的手。
於是,李晃便也極其自然地“以私侍主”。他穿插在浮屠智勖和惠弘之間,與高陽共享床笫之歡。
那是高陽生活中最為混亂的一段日子。她讓這些男人排著隊來伺候她。她不管別人怎麼看。也不管她的身體在承受著一個又一個不同的男人時是不是很難堪。她不管那些。她隻覺得在辯機死後的日子裏,她的身體需要那些。 她任憑他人對她的種種流言。
隻是高陽的這一段混亂很快便如過眼的雲煙。高陽和他們的關係僅僅是身體上的需求。和他們在一起與和辯機在一起時的感覺豈可同日而語。唯有辯機鐫刻在高陽的生命中。
智勖、惠弘、李晃這三位載於史書的男人,後來均因他們與先帝之女有染而遭致厄運。當初他們上得高陽公主的床榻,自然不會想到日後腦袋的安危。他們隻是覺得驕傲,因為與他們同床共枕的,是皇室裏有公主的身分加上 漂亮姿色的女人。
這樣的日複一日不能使高陽公主滿足。她一天到晚沉浸在那性的迷霧中。她醉生夢死。她甚至來者不拒。和各種各樣的莫名其妙的男人。她想她既然被看作是淫亂的象征,她便不該枉背了這個可惡的罪名。
可是到頭來有什麼意思?
空洞洞的身體和空洞洞的心。
高陽公主盡日睜著她大而茫然的眼睛。她茫然地看著那些一步步走近她,走近她帳惺的男人。
是她叫他們來的。
她當然也可以叫他們滾蛋。
在後來的有一天,高陽突然十分明確地覺出了她的厭倦。她想她已經不再需要有人為她占卜、為她驅鬼、為她治病了。
她所需要的其實並不是那些,而是打著那些幌子的男人。
她真正需要的是男人。是衝撞所帶給她的醉生夢死的刺激。她是想在那刺激的雲裏霧裏,忘記她還有一份真實的感情忘記她還有一顆真實的心,忘記還有舊日的歲月,忘記還有未來的憧憬。
然而,那衝撞的體驗幹篇一律。她與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再也翻不出什麼新的花樣了。
除此生活中還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