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2 / 2)

寶玉一聽是東安郡王的兄弟,又見穆苒比自己年長,忙躬身向他行禮,口稱失敬:“我們府上榮禧堂上掛著的,就是令兄東安王爺的親筆,今日得見穆大人,果然亦是器宇非凡,令人拜服。”

他一向也有些識人之明,這番話固然有客套的意思,倒也不盡然是討好穆苒。

穆苒聽了北靜王的話,心下卻是一訝,暗想你幾時給我提過什麼賈寶玉?

他是個耿直率性的人,沒有領悟北靜王這樣說,無非是讓兩人之間,不用那麼陌生拘束,加上對寧榮兩府素無好感,因而麵對寶玉的謙恭,也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客氣”,弄得寶玉進退兩難,好不尷尬。

幸而北靜王如往常一樣親切,親自攜了寶玉的手,將他領進府中,一路談笑風生,寶玉才漸漸的不大緊張。

隻可惜,身旁這位態度冷硬,難以親近的穆大人,偏如影隨形地跟在北靜王身邊,害他滿腹的話,硬是找不到機會說。

到了待客的廳上,穆苒仍然不走,北靜王居中,他和寶玉對麵而坐。

水溶先是恭賀寶玉新婚,又詢問了他的病情,得知一切都好之後,相當欣慰,又勉勵他讀書上進,可望來年金榜題名,光耀宗族。

寶玉硬著頭皮一一應是,礙著穆苒,隻能說些不著邊際的客套話,茶水已有些微涼,他卻心急如焚,逐漸地流露出不安神態,被水溶看在眼中。

丫鬟再次上來換茶,水溶終於開口發問:“世兄此次前來,是否另有緣由?穆大人是我的至交,凡事但說無妨。”

寶玉一向對北靜王既仰慕,又信服,換做其他的事,當作王爺朋友的麵,盡可暢所欲言,隻不過自己和林妹妹間的私心戀慕,對北靜王吐露已是萬般無奈,又怎能再讓一個陌生人知道?

水溶耐心等待了片刻,見寶玉分明已焦慮不安,如坐針氈,頻頻拿眼神偷覷穆苒,就是說不出話來。

在北靜王的印象中,寶玉是一個極風雅的翩翩貴公子,從來沒有這般失態的,更加詫異,便對穆苒說:“煩請穆大人在此稍候,我和賈世兄借一步說話。”

寶玉聞言又驚又喜,才要起身,穆苒已先一步霍的站起,巴掌朝他一壓,兩道冷肅的目光射了過來:“不必,賈公子且陪王爺坐坐,我自會回避。”

跟著又轉向北靜王:“我就在外間,王爺若有事,隻大聲喚我就行。”

“嗬嗬,世兄是我府上常客,也隻舞文弄文,賞花喝酒,從不舞刀弄劍,穆大人多慮了。”水溶故意說笑,讓氣氛不那麼緊張嚴肅。

穆苒略點了一下頭,昂首闊步的走出了大廳。

穆苒的背影消失在台階下,水溶轉過身來,溫顏詢問寶玉:“現在隻有你我,世兄有什麼難言之隱,盡可以……”

沒想到他話才說半截,寶玉就搶到他跟前,二話不說,就跪倒在地,連連叩頭:“求王爺行個方便,讓我見一見林妹妹,如若不能聽到她的真心話,我便是死了也不甘心的!”

“呀,世兄有話慢慢說,這又是何必?”寶玉言行如此激烈,北靜王當真嚇了一大跳,況且聽得糊裏糊塗,隻能先去拉他起來。

奈何寶玉異常堅持,跪在當場,水溶一拉之下,竟拉他不動。

寶玉不住的哀哀求懇:“王爺開恩,王爺開恩,讓我進一進蓮花庵吧,無論是誰說的我皆不信,縱然我千錯萬錯,該受怎樣的懲罰,也隻聽林妹妹一人說出來!”

寶玉顛來倒去就是蓮花庵,林妹妹,隱隱約約的,水溶總算聽明白了一些,想來這是寶玉和他表妹間的隱衷,如此大呼小叫的,縱然是自己的府邸,被人聽去了終是不妥。

他趕緊先應承下來:“世兄快快請起,究竟什麼事,也該明明白白告告訴水溶,但凡力之能及,必定不推辭的。”

寶玉這才起身,坐回座位,已是滿麵淚痕,強忍了悲傷,將自己和黛玉之間的曲折,揀要緊的說與北靜王知道。

得知寶玉和黛玉青梅竹馬,從兩小無猜至兩情相悅,竟因為寶玉得病,家人算計,錯過了大好姻緣,以至於一個在榮國府痛心疾首,一個在蓮花庵孤苦悲怨,水溶固然唏噓不已,十分同情二人,但不知為何,知曉黛玉曾經癡戀寶玉,他心中似有些悶悶的不大快樂。

或許是因為雅潔、靈慧如林姑娘,卻受了如此深重的情深,即便是無幹的旁人,聽聞了也快樂不起來吧。

水溶給了自己一個解釋,當下便允諾了寶玉:“此事容易,世兄且安心回去,明日我便親自陪了世兄,到蓮花庵見了令表妹吧。”

寶玉大喜過望,自然千恩萬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