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番外十四(2 / 3)

她希望阮穆寧能在睡夢中離開,沒有任何痛苦和遺憾地壽終正寢。

阮穆寧聽完她的話,隻是默默地握住她的手,最後就是淡淡地笑著,保證她活一天,他就活一天,不會先走,丟下她一個人。

可能是為了這個承諾,阮穆寧幾乎沒有生病,就算有點小問題,也會被她和阮思梧掐在泥土裏,不讓病痛生根發芽。

後來寧晚橋怕阮穆寧會先離她而去,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兩個人必定都要在一起,不能離開半步。

阮穆寧也不嫌她煩,反而很希望她黏著他。

年輕的時候,他一直希望的事情,沒成想,現在終於實現了。

寧晚橋的世界裏,終於隻有他一個人。

後來的時間,像疾馳的野馬,加速了前進的腳步似的,一眨眼,就過去一年。

似乎還沒有說多少話,沒有看對方幾眼,時間就過了。

幸福的日子如流沙,越想要抓住,它越流得快。

最後手心的沙所剩無幾的時候,寧晚橋已經是吃不下飯。

阮穆寧仔細地為她捋順頭發,有些慌亂地環著她的腰,唯恐一放手,就再也見不到她。

寧晚橋知道他的心思,緊緊握住他的手,壓著嗓子,淡淡笑著安慰他:“放心吧,夫君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阮穆寧帶著微笑看她,心底湧了幾次酸澀,臉上卻仍是平和。

不知不覺間,流年逝去,才發覺這一生,竟如此短暫。

他們還舍不得放開彼此,日子便到頭了。

寧晚橋笑著:“不過是沒胃口,不想吃飯而已,不是什麼大病,過幾天就能吃下了。”

阮穆寧刻意忽視她瘦弱的身體,知道她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溜走。

他每日哄寧晚橋吃藥用膳,哄她休息,給她念書,無時無刻都陪伴她。

他知道這些沒有太大用處,隻恐怕寧晚橋突然轉身離他而去,便再也不能相見。

寧晚橋靠在他身上,想起幽穀莊裏,當年他們的初見。

“你可還記得,那年的梅花是什麼顏色的?”

阮穆寧道:“記得,是紅色的,就像初升的太陽,耀眼奪目。”

他微笑著說起他們這些年的事情。

說他當年知道鎮北王府和陳國公府上安武侯府提親的時候,多想也上去插一腳,但他知道以自己當時的情況,隻能隱忍,等待時機。

說他當年聽到她要被曾氏用火燒,心底莫名地憤怒。

說他喜歡看她對他發火,哄她的過程,他會覺得很幸福。

可惜的是,她隻對他生過一次氣。

說他在封溪賑災的時候,給她寫的信,每一句話都是所思所想。

說他那些年離京去公幹,不管身在何處,心裏想的都是她。

阮穆寧似乎想在最後的時日,把他們過去走的路,都回憶一遍,這樣一生就不會顯得太短暫。

寧晚橋撫摸著他依然英氣俊朗的臉,心也揪在了一起。

她籲了一口氣,嘴角上揚,說得有些艱難:“這輩子能嫁給你,我真的很幸福。”

她做了萬全準備,可到底還是放心不下阮穆寧獨自生活,又交代跪在床邊的阮思言和阮思梧,她不在了後,他們要經常陪父皇,別讓父皇一個人孤獨。

阮思梧趴在她身上嗚嗚咽咽地哭,阮思言紅著眼睛點頭,讓她放心,他們會好好陪父皇。

阮穆寧目光深幽,凝視她,看她交代後事,全是關於他的。

他靜靜望著她,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從前。

寧晚橋反反複複的,一直又躺了幾日,發覺自己可能真的要走了,再不能留戀這裏的所有。

“夫君…”她恍惚不自覺地念叨。

這輩子,最後一次這麼喊阮穆寧。

阮穆寧心猛地一顫,眼中淚霧彌漫,握住她的手越來越緊。

“把你為我畫的畫拿來吧。”

宮女們急匆匆去她的書房,將珍藏多年的畫全搬了過來。

她打開第一幅畫,那是當年他們第一次去山莊過年時,他幫她畫的。

畫裏的她全神貫注,皎潔如月。

她指腹撫過畫紙,笑著道:“也許幾百年後,世人會發現這些畫,知道裏麵畫的是大封的皇後,卻不知道是誰替她畫的。可我記得,記得落筆的愛人,記得他的溫柔,記得他的堅定不移,記得他對我的愛。”

阮穆寧強笑著,緩緩道:“我自然也記得,那一年跟你去采買年貨,你眼中的高興快要溢出來。”

寧晚橋虛弱地笑:“那是因為,我看見你跟老板討價還價,我看到你為了哄我開心,親自去抓雞鴨,親自挑選青菜豬肉,親自挑選炭火,親自買布匹…”

這一生,阮穆寧帶她體會過不同的生活,遊遍不同的地方。

他不曾負她,亦不曾做過任何對不起她的事。

為了讓她相信他的真心,他給寧氏族人完全的信任,從沒有防著她。

她曾經因為他在封溪賑災出事,失而複得眼紅過。

而現在,透過朦朧的淚眼,寧晚橋依依不舍地看著他,是刻入生命的感恩和幸福。